關于‘舊神’的相關習俗，其實喬尼也知道。

　　他的家鄉布蘭特嶺，在獵戶之間，就有著祭拜“山神”和“獸神”的兩個教派。

　　在某個時期，喬尼的老爹由于打不到獵物，也試著接觸過這兩個教派。

　　“山神”教派行事相對比較溫和，只要按時虔誠供奉，控制入山打獵的時間，減少對生靈的“迫害”，“山神”能夠讓信徒在山里找到足以謀生的食物，當然，是以蔬果野菜為主，很少有肉食。

　　然而當時正是喬尼將要出生的時候，如果靠“山神”教派謀生的話，營養必然不夠。

　　所以老爹選擇了“獸神”教派。

　　“獸神”教派比較符合獵人的天性，加入很簡單，佩戴教派下發的“獵人護符”，就能夠大幅提高打獵的成功率。

　　但是，當天打到的所有獵物，都必須呈給“獸神”大人，等祂享用之后，剩下來的才能帶回去。

　　而且，聽說供奉“獸神”越久，打獵的能力就越厲害，但需要付出的也就越多。

　　到最后，甚至需要供奉親人的血肉才能滿足所謂“獸神”的胃口。

　　所以，在喬尼順利出生，并且母子倆度過了虛弱期之后，老爹就離開了“獸神”教派。

　　僅僅憑著從老爹那里聽來的故事，喬尼就可以想象在第二紀元的時候，人類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那段時期被稱為“黑暗歷”的確是名副其實。

　　“接下來的第三紀元，就很好理解了，也就是人類歷法中的‘光明歷’，持續的時間大概在一千一百年左右，我們稱之為‘秩序時代’。由于人類在進入光明歷之前，有一段抗爭的歷史，所以人類的光明歷比第三紀元要少了幾百年，有記載的只有九百多年。”

　　“人類的正式史書，大多從光明歷元年開始記錄，一直到光明歷990年，有些史書用的是‘舊歷’，那是在光明歷后期，相對于‘圣歷’而言的。”

　　“至于黑暗歷，那個時候人類連生存都很艱難，更不用說記錄什么歷史了，第二紀元除了精靈族之外，其他種族基本上沒有系統的歷史記載。”

　　“光明歷是人類發展的黃金時期，其他三大種族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衰落，按衰落的程度依次是龍族、矮人族、精靈族。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在于第五種族——魔族的入侵。整個第三紀元可以視為以人類為主的圣戰聯盟與魔族抗爭的歷史。”

　　“第四紀元，也就是我們正處于的時代，法師高塔已經私下有了一個稱呼，‘末法時代’。從光明歷990年的下半年開始，第二年被稱為‘圣歷元年’。這是南方封禁結界完全生效的時間，標志著魔族入侵的問題徹底被解決，人類迎來了新的紀元。”

　　說到這里，莉迪亞停頓了一下，眼神有些飄忽。

　　“莉迪亞，怎么了？”

　　喬尼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一下。

　　“我沒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問題。”

　　莉迪亞伸手捋了一下頭發。

　　喬尼很敏銳地發現了這個動作。

　　當他第一次見到莉迪亞的時候，是在迷霧森林的外圍，那時的她行事十分直接，有什么事情都表現在臉上，不會有太多的顧慮，也沒有這樣的小動作。

　　這是跟人類生活太久，受到了影響嗎？

　　“好了，大陸歷史的框架就是這樣。從上古時代至今，經歷了四個紀元，每個紀元都有各自的特點，這就是蓋亞大陸發展的主要歷程。”

　　“紀元的說法，是基于精靈族的歷史記載，我們族內所有的典籍，都是用這個時間來記錄的。而人類使用的是自己發明的歷法，兩者之間各有優劣。”

　　“精靈族的紀元法在大的時間尺度上很精確，每個紀元的始末，以及重大的事件，都能找到相應的記載，但可惜的是，這由于我們精靈族悠長的壽命，這一套算法只精確到月份，具體的日期非常模糊。”

　　“而人類的歷法，相對而言非常精確，月份之內，還有星期；一日之內，還分了晝夜十二時。只要人類有記載的歷史，在細微的時間節點上，記錄非常詳細。”

　　“而我一開始所說的，想要跟你特別提起的發現，就是在對比了人類和精靈歷史之后，發現的一些巧合。”

　　“巧合？”

　　喬尼調整了一下坐姿，往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聽莉迪亞講述的同時，他還在注意午餐的時間。

　　早上因為安妮失蹤的事情，忙活了好一會兒，事實上才過去三個小時。

　　從光線的角度來看，現在應該才晝時五點左右。

　　莉迪亞穿著一套藍色衣裙，外面罩著黑色的袍子，應該是為了防沾上止藏書室的灰塵。

　　不過，由于藏書室有特制的魔法陣保護，她一身還保持著整潔。

　　她伸出指尖，無形的空氣聚集起來，形成了半透明的風柱。

　　莉迪亞用風柱挑動著蠟燭的火焰，開始繼續講述。

　　“是的，紀元更替的時候，往往會發生一些大事件。”

　　“第一紀元末，大陸上出現了大規模的洪水、地震、寒流和火山噴發，幾乎再造了半個大陸，十多個種族只留下了五個。據說巨人族建造了三座巨墻，就是為了抵擋天災。”

　　“第二紀元末，突然出現的神靈帶來了圣光的力量，橫掃古神，將權柄收歸自身，成為了最大的神祗，直接導致了眾神時代的落幕。”

　　“第三紀元末，人類在突然出現的領袖帶領之下，聯合了龍族和精靈族，以及矮人族，有組織地對入侵的魔族進行了清除，同時建立防線，破壞魔族的周期性入侵。最后，在人類魔法組織‘法師高塔’的主導之下，結合圣光教會，開發出了依托上古巨墻的封禁結界，徹底終結了魔族入侵的歷史。”

　　“現在是第四紀元，或者，也有可能只是第三紀元終章的序幕。”

　　“為什么？難道徹底解決魔族的問題，還不算重大的事件嗎？”

　　“不，還遠遠不夠。與前兩個紀元末的變化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么，。相比之下，我認為，各種超凡力量的衰竭才符合紀元終結的特征。”

　　“那你剛剛說第四紀元就是圣歷的開始……好吧，我明白了，紀元法本來就是精靈族總結出來的，當然也有可能出現失誤。”

　　莉迪亞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看了喬尼一眼。

　　“你很聰明，的確是這樣，之前的紀元劃分，都是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討論和驗證才定下來的，時間長的甚至花了一百多年，反正但對于精靈來說，這點時間并不算什么。”

　　“對了，說了這么多，你還是沒有說到，到底是什么樣的巧合？”

　　喬尼發現，莉迪亞似乎又有了走偏的跡象，連忙將話題拉了回來。

　　莉迪亞眼神再度放空了，繼續用手上的風柱撥動蠟燭的火苗。

　　“我說的巧合，跟人類整個種族的發展歷史相關。”

　　“剛剛提到的大陸歷史框架，人族的發展，有著很……”

　　莉迪亞側著頭，停頓了一下。

　　“奇妙，很神奇的轉折。因為每到面臨種族滅絕的危機時，總會有人站出來，帶領人族重獲新的希望。”

　　“第一紀元里，十多個種族留下了四個，神族暫且不算，魔族是第二紀元才出現的，人族在這些種族里并不算優越，你們在魔法天賦上比不上精靈族，在身體力量上比不過巨人族，精神力量上比不過亡靈族，繁衍能力比不過蟲族，適應能力比不過矮人族，更不用說駕臨于超凡生物頂端的龍族了。”

　　“但不可思議的是，在第一紀元末的天災里，最弱的人族活了下來。據說，在那時是有一個名為‘諾亞’的少年，得到了來自創世神的啟示，帶領著族群建立避難所，最終讓人族活到了第二紀元。”

　　“如果說這樣，你還發現不了問題，那么接下來，讓我們繼續回顧一下第二紀元。第二紀元被人類稱為‘黑暗歷’。因為當時整個人族被神族支配著。原本根據我們的記載，古神爭奪信徒和祭品，每天因此死去的人類成千上萬，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人類遲早會滅亡。”

　　“但是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出現了，他不滿足神靈微薄的賞賜，帶領著人們追尋真正的力量，反抗古神的統治。他就是法師高塔的創始人阿諾克·安道爾，他是人類的歷史上第一位被稱為‘大賢者’的存在，據說到后來，他已經洞悉了神靈的秘密，留下了一本著作叫做《舊神之章》，里面隱藏著成神的秘法。”

　　“與此同時，北方的冰原人也有人站了出來，他就是圣光教會的第一任教皇海德姆，當然，這個名字很少有人知道，他還有一個廣為人知的名字，他的教名叫依諾森，依諾森一世。”

　　“在阿諾克和依諾森的影響之下，古神的領域被瓦解了，殘余的信仰和權柄被圣光教會的圣神所吸納，這才迎來了第二紀元的終結，也開創了人類的盛世。”

　　“但是，在第三紀元，新的問題出現了，魔族。誰也不知道魔族是什么時候開始生存在大陸之上的，在第三紀元的開端，魔族突然從大陸南方的邦德山脈另一側翻過來，入侵了這邊廣闊的土地。魔族分為‘獸族’和‘靈族’兩種，獸族生吃人肉，靈族搶占人的身體，又造成了人類的大危機。”

　　“但這時的人類并不是沒有還手的能力，高黎人在法師高塔的帶領下研究魔法力量，冰原人在圣光教會的支持下建立了統一的國家，蓋爾人靠著血脈力量和斗氣，也在魔族的入侵之下撐了過來。但是，魔族是一個有智慧的種族，每隔30年。他們再次入侵的時候，都會比上一次更強。”

　　“人類光靠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抵擋越來越強的魔族，所以，新的力量出現了。”

　　“賢者途徑，從大賢者阿諾克傳下來的‘魔法’途徑，從教皇依諾森傳下來的‘宗教’途徑，再加上‘權力’途徑、‘武力’途徑。每隔60年的‘賢者集會’，給了人類新的力量來源。”

　　“但是這樣還不夠，人類的領土和人口依然被魔族蠶食著。這樣的情況維持了數百年。”

　　“直到光明歷的中期，魔族突然獲得了空前的加強，他們學會了使用器械。在這樣的威脅之下，蓋爾人中也有人站了出來。這個人是誰，我相信你也能猜到。”

　　這樣的提示再明顯不過，喬尼的表情慢慢凝重起來。

　　“龍槍騎士，科萊恩。”

　　“是的，科萊恩出來了，他聯合了龍族和精靈族的力量，最后拜訪了被人類擠到大陸邊緣的矮人族，整合各族的力量，形成了圣戰聯盟，開啟了主動針對魔族的圣戰時代。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至于我所說的巧合……”

　　“每當人族出現危機的時候，都會有人站出來，讓人類得以延續。”

　　喬尼皺著眉頭，替莉迪亞將這個結論說了出來。

　　“不，我要說的并不是這個，而是隱藏在這背后的力量。”

　　“背后的力量？”

　　“這幾個紀元里，人類獲得力量的途徑都可以跟一個名詞聯系起來，那就是‘賢者’。你還記得布萊恩跟你說過的，關于‘賢者途徑’的內容嗎？”

　　“等等，我記得這些東西是布萊恩跟我單獨交流呃，你怎么……”

　　喬尼發現了不對。

　　莉迪亞笑了起來。

　　“你忘了我布置的預警措施了嗎？”

　　“那個盆栽！”

　　“它就是我的耳目，你們在房間里的談話，我想不知道都難。”

　　莉迪亞的笑容收斂起來。

　　“好了，讓我們回到剛剛的問題。你還記得‘賢者集會’的背后是誰嗎？”

　　喬尼臉色一變。

　　這回輪到莉迪亞搶白了。

　　在喬尼出聲之前，莉迪亞散開了手里的風柱，掀起的勁風將蠟燭吹滅了。

　　此時已經接近正午，光線很難招進來，藏書室瞬間變得昏暗起來。

　　環境的變化讓莉迪亞的聲音更加清晰了，讓喬尼出現了短暫的恍惚。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每當人類族群遭受危機的時候，都正好出現了解決的機會，這實在太巧了！”

　　“這一連串的歷史奇跡，顯然已經超出了巧合的范疇，必然有一股力量在背后推動。而通過我們目前了解到的信息，這些奇跡都與賢者集會相關。”

　　“所以，在背后推動這一切的，就是傳說中的……”

　　“創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