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邊境檢查站，實際上是一座邊防要塞，用來進行出入境檢查的同時，也是聯邦安全的第一道防線。

　　菲諾克人信奉鐵與血的藝術，他們相信武力才是最終的真理，所以菲諾克領的建筑帶有強烈的軍事風格，往往一座獨立的莊園就可以當做一個軍事據點。

　　那么，邊防要塞這種專門的軍事建筑就更不用說了，就連對著境內的這一面，石質的城墻外部也加裝了鋼鐵的護甲。

　　三十米高的城墻上，每隔五米就有一座箭塔，里面裝著兩架連弩，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

　　而每隔五十米的地方，盤踞著一座鋼鐵巨獸，那是因蒂斯領研發的火炮，依靠爆炸的力量推動鐵質炮彈形成殺傷力，每一發炮彈都可以推平數十米長，一整列的軍隊。

　　若不是由于產量和限購的原因，他們一定會像裝弩炮一樣，將這些鋼鐵大炮鋪滿整個城頭。

　　近期出境的人并不多，以零散的團隊為主，紅龍冒險隊帶著兩架馬車的隊伍在整個隊列中比較顯眼。

　　出于檢查的需要，所有人都必須下車下馬，站到一個被弩箭和長槍包圍的空地上，由書記官核對證件，士兵們查看行李。

　　排了半個多小時的隊，終于輪到了喬尼等人。

　　他笑著遞上手中的一沓身份證明和通行記錄。

　　然而書記官頭也不抬，接過文件就開始了公式化的提問。

　　“姓名？”

　　“喬治·里德。”

　　“年齡？”

　　“三十二。”

　　“籍貫？”

　　“塔魯特領西區，伊修達一等公民。”

　　“出境的理由？”

　　“冒險任務，護送委托人前往羅薩帝國。”

　　“有沒有攜帶違禁物品？”

　　問到這一句的時候，書記官終于抬起頭來，毫不掩飾地觀察著喬尼的表情。

　　“沒有。”

　　喬尼直視著他的眼睛，用清晰而堅定的聲音回答道。

　　書記官沒有說話書，手上慢慢翻動著身份證明，眼睛卻繼續看著喬尼。

　　喬尼當然知道這是一種審問技巧，他心中轉過幾個念頭。

　　邊境檢查站的書記官其實就相當于法院的檢察官，只不過所屬的系統不同，只能用書記官的職位名稱。

　　喬尼的身份當然是有問題的，所謂的籍貫是指祖輩居住的地方，喬治這個身份根本經不起調查，當年沒人看出來是因為銅鏡的力量，而現在銅鏡已經被布萊恩帶走了。

　　好在常規的檢查不會太細致，眼看就要到羅薩帝國了，現在一定不能出問題。

　　在這種時候，一定要冷靜。

　　他沒有躲閃，而是繼續直視著書記官的眼睛。

　　書記官的眼神越發凌厲。

　　這是長期從事審問工作所積累出來的氣勢，一般人如果心里有鬼的話，一定會下意識地躲閃。

　　就算是沒有問題的人，也很難承受這樣的審視，自從二十多年前魔法和斗氣開始衰退，能有這樣表現的人并不多。

　　“一等公民？在成為冒險者之前，你的職業是什么？”

　　顯然，喬尼毫不閃躲的樣子引起了他的懷疑。

　　“我之前是獵戶，大人。”

　　這是一個合理的解釋，在面對野獸的時候，這是一個實用的應對技巧。

　　聽到這個回答，書記官輕輕地嗯了一聲，繼續翻看起桌上的資料。

　　戶籍資料上有這些信息，但是看到的和問出來的效果絕對不一樣。

　　前面檢查的流程都沒有這么長，顯然他的試探還沒有結束。

　　喬尼不知道這個書記官究竟發現了什么，他心里開始莫名焦躁起來。

　　真是個難纏的家伙。

　　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眼底已經出現了淡淡的黑色霧氣。

　　還好這時候書記官低著頭在看文件。

　　等待了大概有十多分鐘，翻看馬車和行李的士兵發出了信號。

　　沒有任何問題。

　　書記官終于沒有理由再問。

　　“好了，下一個。”

　　喬尼松了一口氣。

　　他感覺自己身上一輕，邁步走向前方的等待區。

　　事情還沒有結束，接下來隊伍里的其他人也要接受問詢。

　　“等等！”

　　身后突然傳來書記官的聲音。

　　“大人，還有什么事嗎？”

　　喬尼腳步一頓，身體瞬間繃緊了，正常視角無法觀測到的黑箭在他的手臂上緩緩成型。

　　糟糕，這是這幾天高強度的戰斗形成的身體習慣。

　　他小心地維持著呼吸的頻率，慢慢散去積聚的力量。

　　“既然沒有問題的話，可以讓我再檢查一遍你們帶的東西嗎？”

　　喬尼愣了一下，有些遲疑地說道：

　　“這……當然，可以，不過隊伍里畢竟有女眷，請大人輕一點。”

　　書記官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幾秒，突然露出了微笑。

　　“好了，沒事了，下一個。”

　　“姓名？”

　　“瑪麗安·斯托克。”

　　……

　　問題依舊是那么幾個，其他人的表現并沒有什么問題，很快余下的9個人都通過了檢查。

　　接過那一沓文件，喬尼暗自舒了一口氣。

　　終于過了這一關，接下來羅薩帝國的入境檢查就沒那么嚴格了。

　　他對于羅薩帝國的官僚體系非常了解，出入境這種機構，除了卡住大型商隊趁機剝削之外，在敏銳性上遠遠不及凡爾特。

　　喬尼過來的時候并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盤問，因為他根本就不是正常程序出境的。

　　在銅鏡的影響之下，他們借著檢查時發生的一點小騷亂，直接通過了要塞，沒有任何人能注意到他們。

　　正是因為沒有出入境的記錄，他們才能毫無痕跡地消失在拜倫行省。

　　.

　　這是一處陸上邊界，主要依靠界碑劃分國界。

　　兩座要塞之間隔著一條深深的裂隙，界碑被埋在裂隙的底部。

　　這是魔法時代留下來的建筑模式，現在已經很難復制了。

　　一座灰色的石質拱橋將兩側連接起來，從谷底長出的方尖界碑穿過橋面中點，界定了兩國的領土范圍。

　　穿過這條狹長的通道，喬尼再度來到了羅薩帝國的領地。

　　他放慢了腳步，心情有些復雜。

　　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他牽著馬走向了拜倫行省的邊境要塞。

　　.

　　果然，事情發展到這里，沒有了任何的挑戰性。

　　核對過相關的文件，收取了“檢查費”、“入境關稅”、“檢查期間行李保管費”等諸多名目的費用之后，紅龍冒險隊一行人順利地通過了入境的檢查。

　　看著身后逐漸縮小的灰巖城墻，喬尼回頭，走到了馬車旁。

　　瑪麗安沒有掀開布簾，倒是兩個小家伙趴在車駕前方，興致勃勃地看著沿路的景象。

　　其實并沒有什么區別。

　　除了所屬的國家變化了之外，從地形到植物，這里和菲諾克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

　　為了留出足夠的緩沖地帶，邊境要塞距離最近的城市至少有十里的路程，這對于地廣人稀的帝國西部來說并不是問題。

　　這一帶多為山地，并不適合種植糧食，于是空了出來，栽種了良種的羅莎樹。

　　一到秋天，帶著白色絨毛的綠色樹葉在枯黃之前就大片飄落，形成了獨特的景觀。

　　再加上，這里的環境比起中部的平原和東部丘陵來說要艱苦得多，時常作為流放之地。

　　所以拜倫行省是一個盛產詩人的地方。

　　一行人走在鋪滿羅莎樹葉的山道上，喬尼開始回憶起拜倫行省的相關訊息。

　　身后的動靜驚醒了喬尼。

　　馬車下的陰影中緩緩爬出一個人影。

　　范最近不知在練習什么樣的秘術，每次從陰影中現身的時候，都是以奇怪的姿勢爬出來的，讓人聯想到蜘蛛這樣的節肢昆蟲。

　　他伸出右手虛按在空中，黑色的精致符文鏈迅速形成，又瞬間崩裂。

　　同樣身穿黑袍的秦明盤腿端坐的身影出現在了馬車上。

　　午后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漏下了圓形的光斑，感受到陽光的溫度，秦明睜開了眼睛。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瞳孔里閃過一些莫名的光彩，但很快隨著他的清醒消失了。

　　“抱歉，秦。”

　　喬尼對秦明說道。

　　“你在這里并沒有合法的身份，只能委屈你先躲起來了。”

　　“沒關系，我完全能夠理解。”

　　秦明看上去眼神還是有些茫然，似乎沒有焦點。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事實上，躲在陰影的世界里，并不是一件難受的事情。”

　　“相反，我感覺……很熟悉……”

　　“就好像……回到了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