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兵回營,中軍做后軍,攔截敵人。”
皇甫嵩也是下了狠心,要學曹操,自己帶兵阻攔敵人。
“將軍,讓末將留下吧。”
“末將愿意留下。”
“末將留下。”
眾將紛紛請命,皇甫嵩一一拒絕,只讓眾人撤退,帶著自己兩萬中軍原地不動。
“李都尉,打么?”
趙青望著撤退的漢軍問道。
“不著急,等他們隊形拉長了再說。”
李都尉望著敵陣說道。
趙青點點頭,目光望向那沖向敵軍大營的百騎。
百騎南沖,帶隊的是趙大腳,他領軍直奔大營后方糧倉所在,嚇得守護大營的一千軍士紛紛后撤,守衛糧倉。
等他們去了糧倉,趙大腳反而帶兵兜了一圈,向西而行,隨后拿出占了火油的箭矢,射向里面的帳篷。
帳篷起火,開始慢慢向東邊蔓延,但火勢不大,也不快。
“天王,風,風,風。”
趙大腳從身后拿出一桿旗幟,用力揮舞。
一直注意著他舉動的初一,立刻揮動手中風調雨順旗,讓西風起。
風從西邊來,助長火勢,連綿不絕,席卷漢軍大營。
“將軍,怎么辦?”看守營地的士兵問道。
此時若是救火,那百余騎很可能奔襲燒糧,若不救火,看這風勢,很可能火燒大營。
到時候糧食保住了,帳篷沒了,這天寒地凍的,也是夠嗆。
“冷了未必凍死,餓了就一定死。”那將軍咬咬牙說道。
皇甫嵩眼看大營著火,心中焦急,卻沒辦法,只能守住陣地,與太平軍對峙。
兩萬五千大軍遠遠緩緩向大營退去,見大營起火,心中焦急,隊伍不免抻長了些。
“速速傳令前軍,保持陣形。”
皇甫嵩趕忙讓傳令兵傳令。
索性他反應及時,前隊也在接到軍令后立刻整肅隊伍,沒有露出破綻。
“火燒眉毛了,皇甫嵩還能做到陣型不亂,當真不易。”趙青遠遠看著,感嘆道。
若是他處于皇甫嵩的位置,他覺得自己做不到。
初一這一頓連打帶削的,實在讓人崩潰,尤其是天雷地火、狂風飛沙,更是讓人吃不消,結果皇甫嵩居然還能應付。
“皇甫嵩當真宿將。”李都尉也稱贊道。
此時初一與漢軍騎兵打過幾場,漢軍騎兵敗退,向著大隊人馬而去,初一也沒有追擊。
若是追的近了,被弓箭射死那就倒霉了。
他領著騎兵接應趙大腳,隨后帶隊回到大軍前。
此時,皇甫嵩的隊伍也開始緩緩后退,只是后退的速度緩慢,皇甫嵩的將旗更是一直留在最后。
“將軍,打么?”管亥舔著嘴唇問道。
“不打,等一等。”初一笑著說道。
五萬大軍緩緩跟在皇甫嵩身后,直到他們到達大營前,初一才張開陣容,擺出攻擊的姿態。
“這是何意?”皇甫嵩身邊人詫異道。
“若進營救火,他便半路擊之,若不救,我們就要坐看大營被火吞噬。”皇甫嵩盯著初一的方向說道。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這初一,心思當真歹毒。
“著五千人進去救火,我看他攻不攻。”皇甫嵩說道。
初一見了他的布置,心中暗暗佩服,卻并未心急,只等他進去救火。
大火撲滅,營地已經少了三分之一,皇甫嵩沒心情再戰,讓隊伍依次進入軍營。
初一也未發動攻擊,實在是皇甫嵩太過嚴謹,時時盯著他。
“放火燒營,實屬無奈,未免營中火氣太旺,我為將軍熄熄火。”
初一說著,再次揮動風調雨順旗。
細雨連綿不絕的落下,初一領兵回城,任由敵人整理軍營。
這一戰,皇甫嵩吃了大虧,只是初一并未乘勝追擊,讓他疑惑。
他知道,哪怕自己守護的再嚴密,初一若是揮軍打過來,也是他吃虧。
當晚,初一的一封信讓他明白了其中緣由。
“乞和?”
望著面前的竹簡,翻來復去看了好幾遍,皇甫嵩終于確定,這不是玩笑。
“倒是打得好計謀。”皇甫嵩道。
初一若是一開始就乞和,皇甫嵩自然不會放在心中,甚至根本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朝廷。
但此時初一勝過一場再乞和,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此時漢軍困頓,攻伐已經不用再想了,撤退卻需要一個好的理由,而初一恰好給了這個理由。
“不過這件事,還要看朝廷的決斷。”皇甫嵩心中想道。
他出征一年,打得也很疲憊,更深知將士們的疲憊,如今戰局又困頓,暫時談和,未必不是好事。
最多明年再開戰,終究不過是緩一緩的事情。
他有這想法,未必沒有今日一場敗仗挫了心中銳氣的原因。
“把今日戰況,和這封乞和書,快馬送給朝廷。”皇甫嵩向軍中書吏說道。
東平縣至洛陽,兩千余里,若是正常行走,沒有二十余天走不到。
但這軍中文書,自然快馬加鞭,四日間便通過一道道驛站傳到洛陽。
當書信送到京城洛陽西園,靈帝正在鞭笞宮女,正打得興起,見了乞和書,自然更加高興。
“等我看完左中郎將軍報,再鞭打你,哈哈哈。”
靈帝大笑數聲,緩緩打開軍報。
今日侍奉的正是郭勝,他聽了是北邊來的軍報和乞和書,便一直在關注,此時見靈帝認真的閱讀著軍報,他便起身打開乞和書。
“福壽無雙天命皇帝在上,罪臣初一叩拜乞和,罪臣初一不知天時,不明地利,妄圖還一方百姓安康,不知雷霆雨露,皆是恩賜……”
書信寫的極其楣上,馬屁拍的啪啪響,姿態低的入了塵埃。
看了前半段,一切都好,到了后面,話鋒卻變了。
話里話外,多有一種想要當青州牧的感覺,只是沒有言明而已。
郭勝眉頭皺起,悄悄放下乞和書,望向靈帝,卻見靈帝臉色也不好,心中一動:莫非戰局不利?
他心中這般猜測,嘴上自然不會問出來,只是小心的在一邊伺候。
“愚不可及,枉為人臣。”
靈帝把軍報仍在地上,怒聲說著,拿起乞和書。
郭勝趕忙撿起軍報,借機觀看,頓時瞪大了雙眼。
那初一什么本事?居然傷了皇甫嵩一萬多士兵,并且讓他困頓,進退不得。
“難怪要來這里活動,想來就是讓我們這個時候出力吧,但是初一啊,你還是想多了。”
郭勝心中想著,已經定下不為初一開口。
“無恥,混蛋。”
靈帝扔下乞和書大罵。
“下令斥責皇甫嵩,告訴他,不同意什么乞和,給我打,狠狠的打。”
郭勝領了命令,又給靈帝好一陣安慰才出去。
拿著兩個手令他立刻找到張讓,并且說出自己想法。
“你啊,眼睛看的還是不夠遠。”張讓老神在在的說道:“這第一次乞和,自然沒什么結果,人家希望我們說話的時候,是等陛下猶豫不決的時候。”
郭勝恍然大悟,同時馬屁送上,張讓自然領了,隨后又趕忙去安撫靈帝。
靈帝的斥責被快馬送出,又是四天后到達東平陵,然而接到命令的皇甫嵩只能仰天長嘆。
這四天,開始的時候下雨,后來天氣突冷,大雪紛飛,軍士們不要說作戰,便是出門都難。
如今軍營外的雪地,已經一人高,士卒每天就兩件事:掃雪、取暖。
打仗?
這大雪天的,如何打仗?便是靈帝氣的跳腳,他皇甫嵩也無能為力。
軍報再次送回去,靈帝不出意外的跳腳了,他就不信初一有什么興風作雨的能力,認定了皇甫嵩是想養賊自重。
這個時候,張讓的一句話改變了靈帝的想法。
“若覺得是皇甫嵩想要養賊自重,換一個將領去便是。”
靈帝眉頭一挑,這倒是個好主意。
不等靈帝細細思索,趙忠便在一旁鼓噪支持——他這么做,完全因為皇甫嵩途經鄴城時曾上書趙忠住宅超過規定,他就是在赤露露的報復。
而張讓說那句話,卻是因為有人許諾,他若能促成此事,便有錢財奉上。
兩人的一番游說,讓靈帝下定了換將的決心。
如今天下能領兵的,盧植、董卓都被關著,皇甫嵩若被拿下,可用的無非朱儁、秦頡等人。
而這些人中,首推朱儁。
朱儁因為皇甫嵩推功于他,被遷鎮賊中郎將,如今剛剛拿下韓忠,正要歸朝。
靈帝一紙調令,直接讓朱儁北上接替皇甫嵩,而皇甫嵩倒是沒有淪落到如盧植、董卓一般,只是封賞降了不少。
按照歷史,他本應升任左車騎將軍,領冀州牧,為槐里侯,食槐里、美陽兩縣的租稅,食邑共八千戶。
如今將軍位置不曾升,翼州牧還是給他領了,槐里侯直接變成都鄉侯,食邑減免了六千。
消息傳來,士卒自然炸毛。
后方怎么想的他們不知道,前方卻少不得左中郎將坐鎮,這臨陣換將是大忌,朝廷的那些大佬,都是沒有腦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