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淄作為姜齊、田齊國都六百余年,直至秦始皇誅滅齊國,才褪去國都的身份。
秦滅齊國,設臨淄為縣,屬齊郡,依然是郡、縣治所。
至西漢,漢武帝劉徹封次子劉閎為齊王,臨淄復為齊國王都、縣治所。
經新朝王莽時期,齊國覆滅,王莽改臨淄縣為齊陵縣,屬青州濟南郡。
這是臨淄短暫的低潮,王莽覆滅后,東漢再次確定臨淄地位。
東漢時期,臨淄復為青州州治、齊郡郡治。
前后近千年的城池,東西十余里,南北亦有六七里。
城墻高大雄偉,可讓三十余匹烈馬并肩奔跑。
夕陽西下,為城墻鍍上一層金光,遠遠望去,仿佛金銅鑄造。
“地公將軍是怎么打下城池的?”初一好奇的向趙青問道。
這城墻看起來可沒有什么破綻,這種大城,城內必然糧草充足,兵甲齊備。
想要攻破這種大城,要不然十倍圍之,斷絕內外,逼得他們彈盡糧絕,不得不降。
要不然就是命令強卒不顧死活,強行攻城,死傷無數或許可能拿下。
但以太平軍的水平,這種強卒可不多。
“聽說是卓嚴只身入城,聯合城內太平道徒,破開九道城門,助張寶拿下臨淄。”趙青言語中帶著欽佩。
初一眼睛一亮,他沒想道卓嚴不只會道法,還有計謀、勇力,當真出乎意料。
“卓嚴既然在城中,何以讓張寶肆意妄為?”初一疑惑道。
趙青撓撓頭,這問題他真不知道答案。
“我去問問便知道了。”初一說著,輕打戰馬。
親衛們簇擁著跟上,一行人緩緩向著臨淄南城門而去。
離得越近,越能感受到臨淄城墻的高大,這等雄偉的建筑,后世他不曾見過。
有時候,他不得不佩服這個時代的人。
用勤勞的雙手,打造這樣的城墻,需要統治者有大格局,需要百姓有大毅力。
這不是一個人、一個意志可以決定的。
便如那萬里長城,也不是秦始皇一個人建造的,早在他出生前,春秋諸國都有建造長城。
這是整個民族的意愿,是農耕民族集體的意志。
他們用勤勞的雙手,一磚一瓦的搭建起一座座偉大的城池,居住在里面,避免野獸的驚擾,避免戰爭的屠戮。
然而,再雄偉的城墻,也防不住人心。
“人心啊。”
初一心中感嘆,目光掃視跟隨的一眾親衛。
只是面對地公將軍,這些太平教徒便束手束腳,看樣子自己建立的威勢,還是不夠啊。
然而這擔心也只是一閃而過。
張角也好,張寶也好,還有那不曾見過面的張梁,都會被歷史的車輪碾壓。
能活到最后的,都是百折不撓,身有大運勢的強者。
初一甚至懷疑,自己生出殺劉備的心思,卻沒動他,便是受了他運勢的影響。
“天王,有人過來。”
趙青見初一望著城墻發呆,出言提醒。
初一目光北望,見到一騎奔來。
“來者何人?”那騎士遠遠的停下,開口喝問。
“太平道神上使初一初渠帥。”
趙青報出初一名號,那騎士顯然曉得初一,遠遠地拱手行禮,便回城中通知張寶去了。
初一沒有進城的心思,至少在不確定張寶狀態前,他不會進去。
甕中捉鱉,他不想做那只鱉。
等待的時間并不長,不多時一隊人馬出城,直奔他們的隊伍而來。
初一看到了隊伍中的張寶,也看到了跟在張寶身邊臉色蒼白的卓嚴。
兩隊人馬相對,初一打馬向前走了幾步便停下來。
張寶與卓嚴也打馬出來,緩緩來到初一面前。
“你來晚了。”
張寶開口,聲音輕柔,文質彬彬。
“去了趟上面。”
初一伸手指了指天上,目光上下打量張寶。
“你這狀態,何以讓臨淄殺戮四起?”
張寶苦笑:“昨日卓道師才醒,為我鎮住心中惡念。”
初一的目光望向卓嚴:“你怎么了?”
卓嚴有氣無力道:“強施道法,反噬。”
初一點點頭,心中對他道法有些好奇,但此時卻不是談這些的時候,他甚至想問卓嚴為何沒回張角身邊,但現在時機不對。
“你打算怎么處理?”初一向張角問道。
“我做了惡人,好人便由你做吧,城中大軍已經整裝,今晚便于城外駐扎,城內交給你和卓道師了。”
張寶語氣中帶著頹氣,想來三日不封刀非他本意,如今他也日夜活在內心的煎熬中吧。
“我只帶一百精騎,接受臨淄,力有不逮。”初一道。
他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甚至沒想到卓嚴在臨淄,準備不足。
“我給你留下五千道軍,等你的隊伍到了,你讓他們自去尋我,這臨淄……”
張寶說著,回頭望向夕陽下的臨淄。
“我一日也不想呆了。”
“地公將軍也請節哀,那種事情,誰都……”
張寶擺擺手,打斷卓嚴勸說的話語,這些話,他聽得太多了,但臨淄城內的殺戮,確實是因為他。
“卓道師,你陪神上使入城吧,我就不回去了。”
他說完直接打馬回到自己的隊伍里,整個隊伍向南移動,不多時開始安營扎寨。
“唉。”卓嚴嘆息一聲,望著張寶的方向,許久才回過頭來:“神上使請。”
初一點點頭,當先向著臨淄走去。
入了城門,黑漆漆的城門洞足有四十余米,穿過城門洞,入眼便是城郭。
“這樣的豪城,不知道師如何打開九座城門。”初一好奇的問道。
這也是一種試探,他與卓嚴并無交情,甚至有些矛盾,他要為將來的相處做準備。
“一些幻術手段。”卓嚴沒有隱藏,直接說道。
“幻術?”初一真的有些好奇了“不知道師,師從何人?”
“得烏角先生傳授一些術法,先生并未收我為徒。”卓嚴言語中帶著一絲落寞,顯然這是他一個心結。
“烏角先生?卻不曾聽聞。”初一道。
“世人多稱先生左慈仙師。”卓嚴崇敬的說道。
“左慈么?”初一心中呢喃,這可是一位大神。
“初一愧領神上使的職務,雖然初通神術,在道法上,卻一竅不通,不知道師可否指導一二?”初一試探著問道。
若是可以,他自然想拜左慈、于吉這種仙師,然而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
他也想過拜張角為師,但此人時日不多,兩人又分的太遠,想想也放棄了。
如今有機會跟卓嚴合作,倒是忍不住問了一嘴。
卓嚴微微詫異,隨后搖搖頭,道:“神術比道術好,這道術,不學也罷。”
“這是為何?”初一見他好說話,打蛇上棍,追問道。
“天地靈氣稀疏,道術難有寸進,神術則不然,匯聚眾生之力,自生神異,渠帥又有神上使的身份,修為一日千里,豈不好過修習道術。”卓嚴說道。
“神術雖然神異,但太過依靠眾生之力,我總覺得,力量還是自身的好。”初一道。
這是他的心里話,在他看來,神術更像是借力而行,不似傳說中的道術,修自身,更靠譜一點。
卓嚴微微詫異,不由好奇的打量他兩眼,才緩緩道:“烏角先生也曾這么說過,上古之時,煉氣士多修道術,亦有神術、道術兼修者,但多以道術為根基。”
“你既然有這想法,我幫你詢問烏角先生,畢竟術法來源于先生,不得允許,不敢外傳。”
初一驚喜,沒想到今日雙喜臨門,拿下臨淄不說,還有可能得到道術。
“如此,先謝過卓嚴先生。”初一在馬上拱手行禮。
卓嚴回禮,不再多言。
二人說話間已經走出城郭,進入城中,只見一條寬闊筆直的馬路直通城中心,然而路上卻沒有一個行人。
“如同鬼蜮啊。”初一開口感嘆。
卓嚴搖頭嘆息:“渠帥可有什么想法?”
“我見城門關閉,莫非如今臨淄還在戒嚴?”初一問道。
“城內倒是沒有戒嚴,只是百姓不敢出門,不過城門確實不曾打開,也是怕百姓逃離臨淄。”卓嚴道。
“先組織起臨淄剩余的官吏吧,州刺史、郡太守可還在?”初一問道。
“都被殺了。”卓嚴嘆息。
“那就有多少招來多少吧,先開城門,要走的就讓他們走,這樣強留著,守著鬼蜮一般的臨淄有什么用。”
初一說完,打馬走上寬闊的馬路。
卓嚴本想反對,見初一根本不容他辯駁,又想了想,便也認同了他的想法。
有了卓嚴的幫助,初一整理臨淄倒是輕松了不少。
先是出了一份安民令,痛斥張寶所作所為,順便通知明日臨淄城門大開,想走想留,全憑個人意愿。
當然,這其中少不得要說一說外面的形勢。
如南邊有張饒,東邊有卞喜,而西邊則是張寶的歸路,東邊是如今自領州刺史的初一地盤。
面臨這樣周邊環境,想來愿意走的也不多。
除了安民令,初一對商人下達了第二條命令,那就是明日起強制營業,所有關門的店鋪,以后可以永遠的關門了。
第三條政令,則是要求各家傷亡進行上報,州府出資安撫,錢可能不多,但意思一定要做。
張角這些天可沒閑著,他殺得最多的,就是那些豪商、世族,掠奪的錢糧極多,倒是夠初一揮霍的。
初一也沒心思把錢還回去,這可是張寶做的孽,算不到他頭上。
若是將來有人問,就說張寶帶走了,反正三四萬大軍出城,帶了什么沒帶什么,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