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劉老大臉色通紅，他憤怒、他恐怖、他絕望。

　　他憤怒于這些老大的見風使舵，他恐怖、絕望于曹賊捕舉著的右手。

　　沒人比他清楚這只手臂代表著什么，他依然記得那一天，公孫縣尉對他說：東市給你了。

　　于是，他成了良鄉最大的老大，而那個原本的最大，已經埋在土里，他親自挖的坑。

　　“我同意。”劉老大憋屈的說道。

　　“同意停止戰斗，讓良鄉地下室里重新歸于平靜，是么？”初一確認到。

　　“是。”

　　開了口，劉老大反而舒服了很多，但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老了。

　　望著初一那年輕的面容，他恍惚覺得，良鄉以后……會是這張臉的主人的。

　　“劉老大既然同意，那么孫老大呢？”初一依然舉著右手問道。

　　“我同意停戰。”孫老大毫不猶豫的說道。

　　起初他還有些興奮，但當劉老大筆直的后背微微彎下的瞬間，他的興奮也消失了。

　　“那么，劉老大依然是我們良鄉地下室里的第一，孫老大依然是第二，不才依然第三，諸位沒有意見吧？”初一舉著右手問道。

　　眾人望著他年輕的面容，望著他掃過來的目光，想著主位上曹賊捕一句話不說卻一直舉著的右手。

　　所有人點點頭，認同了初一的話，也認同了他的話語權。

　　趙柴火看的熱血沸騰，他甚至有一種與有榮焉的錯覺。

　　“區區不才，我是唯一被初老大按在地下摩擦的第一人，你們只是排第二，叫大哥。”他的內心怒吼。

　　初一自然聽不到趙柴火內心的聲音，否則他一定建議趙柴火找一個心理醫療，如果這個時代有的話。

　　他緩緩放下右手，曹賊捕一言不發的放下右手，其他人也同樣如此。

　　“我不希望良鄉的地下勢力有什么變化，真的，錢是掙不完的。”

　　迎著大家怪異的目光，初一卻很誠懇，也很坦蕩。

　　“了解我經歷的人都知道，我早早脫離了張正老大的勢力，想要做點買賣，為了錢拼命，不值。”

　　“要不是張老大打壓我，我的買賣早就做起來了，我本來會成為一個商人，一個生財有道、散財童子一般的商人，然而，世事弄人。”

　　眾人對他的經歷都清楚，仔細想想還真是這樣。

　　若是沒有張老大打壓，初一沒有勢力卻掙了錢，各方的保護費都要交，確實是生財有道、散財童子。

　　“然而今天我跟大家坐在一起，是緣分，但對大家來說，是機緣。”

　　眾人都望著他，看他究竟要說什么。

　　“我想跟大家合伙做買賣，做一筆大買賣。”初一認真的說道。

　　“什么買賣?”

　　宋子錢貪財，所以第一個問出口，他的手把串成一串的五銖錢盤的嘩啦啦響，體現著他內心的焦急。

　　“所有的買賣。”初一微笑著說道。

　　眾人疑惑，都盯著他。

　　“劉老大的車馬行，孫老大的漕運關系，宋老大的子錢家，劉龜爺的紅燈區，都是好買賣。”

　　初一的話聲落下，眾人眉頭皺起，你做買賣就做買賣，做我們的買賣干什么？搶生意？

　　面對眾人皺起的眉頭，初一并不驚訝。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話自古就有，這個時代還沒有共贏的概念。

　　“良鄉達到初記大飯店規模的飯店，沒有八家也有六家，何以初記成立不到三個月，買賣做的最好？”初一問道。

　　“因為初記大飯店菜肴獨特，美味絕倫。”金老大開口，他是一個好打牙祭的人，初記大飯店沒少去。

　　“對，也不對。”初一對他點點頭，說道：“我想各位老大都知道，初記大飯店是我跟劉龜爺合作的買賣，我做吃喝，劉龜爺做服務。”

　　眾人艷羨的望了一眼劉龜爺，都覺得他好命，但也認同的點點頭。

　　“我會做買賣，毫不客氣的說。但混江湖在場的都是我的前輩，都比我厲害，但做買賣，我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初一倨傲的說道。

　　“嘩啦啦、嘩啦啦。”

　　宋子錢把手中五銖錢盤的更快，開口問道。

　　“正要討教，初老大究竟何意？”

　　“我想與宋老大合作，在我賭場中放債，不知宋老大可愿意？”初一突然問道。

　　宋老大一愣，隨后眼睛一亮。

　　他一直想有自己的地盤，就是想開賭場做高利貸。

　　沒有比賭場更適合高利貸生存了，可賭場都很封閉，老大們都自己做借貸買賣，不愿意他插手。

　　“初老大要什么？”宋子錢很是謹慎的問道。

　　“抽成，每筆買賣抽一成。”初一給出數字。

　　這年代高利貸一般都月息百分之二十左右，初一能低息從宋子錢那借來，跟他的身份地位有關，也跟宋子錢想要他的賭場有關。

　　“好，成交。”宋子錢心中略一思索，便給出肯定答案。

　　“看，買賣做成了。”初一笑著說道。

　　孫老大面露疑惑，望向初一道：“可這對你有什么好處？”

　　其他老大也都望著初一，想不明白他這樣有什么好處。

　　“好處很多，首先，我不用借債給這些賭鬼，他們大多都還不上賭債，而他們抵押給我的東西……我也賣不出高價。”

　　初一撇撇嘴說道。

　　眾人點點頭，老大們手底下一般都有點賭場生意，有時候從賭鬼手里收上來的東西，確實不好出手，畢竟他們不專業。

　　“其次，我的場子里自己人放高利貸，總讓那些被威脅過的賭客害怕，為此他們寧可去別人家賭，也不在我家賭，這影響買賣。”

　　眾人再次點頭。

　　一般賭客被高利貸威逼過一次后，都不太想再回到這家賭，大多數會換一家。

　　“最后，這事很壓錢的，影響買賣啊，我有很多生意能做，不想把錢壓在這些賭鬼身上。”

　　初一苦著臉說道。

　　眾人哈哈大笑，他們可能沒有初一這樣的煩惱，但他們想有初一這樣的煩惱。

　　“宋老大若看得起，也來我這里，同樣抽一成。”孫老大當場拍板。

　　“我也入股，媽了個巴子的，老子手里有好幾處房產，壓著賣不出去，虧死了。”劉老大也拍板道。

　　宋子錢高興的眉開眼笑，一一應下。

　　其他人一看幾家最大的都做了，他們也跟風，便是劉龜爺都讓宋子錢的買賣入了青樓。

　　一時間宋子錢成了最開心的一個，只覺得怎么看初一都開心，這真是個送財童子啊。

　　“你剛才說的時候，可不止說了宋子錢，我的車行生意，你想怎么做？”劉老大覺得初一確實有想法，便率先追問道。

　　初一望向劉老大，心中佩服此人的決斷，難怪他能得良鄉地下市場最大的蛋糕，眼光確實有。

　　“車行的買賣，小了，我想與劉老大一起合作，加上趙柴火，咱們三人合伙領頭，帶著大家，一起把車行做大，做強，這是我的想法。”初一說道。

　　劉老大皺眉，不屑的忘了趙柴火一眼。

　　跟初一合作，他有點動心，跟趙柴火合作，他不愿意。

　　“你想怎么做？”沒有急于否定，劉老大開口問道。

　　“城內咱倆合作，具體的咱倆聊，城外，要趙柴火挑頭，大家出力。”初一開口。

　　劉老大眉頭皺的更緊了，城外的事情，他們一般不涉及。

　　這年代跟后世不同，出了城就跟進入原始森林差不多，太危險。

　　“城里不說，城外怎么說？”劉老大再次問道。

　　初一沒有急著回答，他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穩定了一下情緒，望著眾人。

　　眾人都期盼的望著他，因為這買賣他說帶著大家做，所以眾人很關注。

　　初一望了曹賊捕一眼，這次開會，他有三件事要解決。

　　第一件事，是解決劉、孫矛盾，如今已經做到了。

　　第二件事，是讓大家把買賣融合在一起，便于他借力發揮，奪得更大的話語權，積蓄力量。

　　第三件事，他想打開城外的市場，鋪路未來。

　　后面兩件事，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這些，曹賊捕都是知道的，也是認同的，并且得到了公孫縣尉的支持。

　　公孫縣尉的力量，還在城內，城外也有分成，但很少，他不滿足于此，這是他支持初一的最大原因。

　　“孫老大和劉老大打起來，為什么？”初一沒有回答劉老大的問題，而是向眾人問道。

　　劉老大不滿的忘了初一一眼，道：“還不是因為他動了劉強。”

　　“不是……”

　　“叩、叩、叩。”

　　初一敲響桌子，叫停兩人。

　　“不是因為劉強。”

　　眾人詫異，不是因為劉強，那是因為什么？

　　“因為良鄉的地下勢力滿了，我們這些老大，已經瓜分了良鄉地下的所有勢力，我們每個人想要在擴張，都必須侵略其他人的利益。”

　　“換句話說，肉就這么多，我們一人一塊，再想吃，就只能搶鄰居的。”

　　眾人詫異，但仔細想想，還真是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