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天,都沒見著老陸。
這兩天,陳姍姍也沒閑著。除了在網上看出租房源,她還實地去看了幾套公寓。不太順利,市中心最其貌不揚的兩室公寓都要價不低。也有便宜一些的,卻是半地下室,就是那種窗戶開在地面,房間大半在地下的。這太委屈女兒了,她肯定不會考慮。
稍遠一點,大學對面的聯排別墅倒不錯,兩層加地下室,裝修也很清爽。她其實看中了,卻還是嫌貴。嘴上卻說,“離馬路太近了,有點吵。”
本來可以向班里的同學打聽打聽房源的,他們在島上待的時間都比她長,也許會有更多的信息。可是問了說不定會弄巧成拙。他們會問,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從家里搬出去呢。總不能實話實說“我們是假結婚”吧,那不是不打自招嗎?
成了有車一族,陳姍姍依舊步行上學。老陸不露面,她就沒法練車。她也不知道去哪兒找華人教練,心下不由有些焦躁起來。不會開車的話,只能租住在交通便利的市中心,房租會是個大負擔。
這天放學回來,別的車都出去了,院里只停著她那輛豐田。午后的陽光毫無遮擋地潑灑在那清洗得透亮好像剛打過蠟的白色車身上,讓陳姍姍無端地有了一種躍躍欲試的沖動。
“就在院子里先練練好了。方向盤多摸摸,手感一定會好起來的。”陳姍姍拿出鑰匙,一邊鼓勵自己。
點火,啟動,倒擋,憑著依稀的記憶,陳姍姍順利地把車從停車位上倒了出來。緩緩踩著油門前進。然后剎車,緩緩倒退。反復幾次,信心大增,可以練習轉彎了。
第一個彎,她打得有些急了,車頭偏得厲害。只好再慢慢回轉方向盤,重來。這回好了,可是速度又控制不住了。不好,離大門太近了,陳姍姍急踩剎車。沒想到踩在了油門上。只聽“砰”的一聲,車頭狠狠地吻上了大門旁半人高的花壇。
陳姍姍頓時手腳發軟,半天動彈不得。一時間感覺腦子都不聽使喚了,耳朵也一直嗡嗡響。過了好一會心情才慢慢平復下來,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知道應該趕緊打電話找人幫忙。
還好手機在書包里,書包在副駕駛座上。
手機通訊錄里,都是國內的聯系人信息。本地號碼只有老陸的。而這個號碼,她從來沒有撥過。向來都是微信聯系的。
“我的車撞壞了。”她顫抖著在微信上留了這個信息。家里的無線網絡信號不錯,在院子里還是滿格的信號。
沒有回應。估計不在線。
她解開安全帶,想下車看看,卻覺得四肢無力,車門都沒有力氣打開。
還是打電話吧。她咬著牙下了決心。
“老陸。”電話接通了,陳姍姍的心寬了大半。
“什么事?”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點不耐煩。
“我的車撞壞了。”她怯怯地說。
電話那頭,老陸“啊”了一聲,“我在高速上,一會馬上給你打回來。”他用藍牙耳機接聽的電話,卻也不敢說太久。在高速上一分心,會闖大禍的。
兩分鐘后,老陸果然回電了,第一句話便是,“姍姍,你人沒事吧?”
陳姍姍紅了眼圈,咬了咬嘴唇,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我沒事。車應該撞壞了。”然后把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人沒事就好。我一會找人過來幫你處理車的事,我在隔壁的NS省,晚上才能趕回來。”
陳姍姍在車里又待了幾分鐘,便見一個二十來歲的中國小伙開著一輛馬自達進了院子。
小伙子自我介紹叫谷蔚文,畢業于愛德華王子島大學,現任職于老陸的四季酒店,受老陸之托來幫她處理車的事。
“你這是把油門當剎車了吧,陸太太。”小谷笑著說。
陳姍姍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沒事,新手嘛,可以理解的。我女朋友也把我這車頭撞爛過一回。你瞧,現在不好好的?修車師傅能給整得像新的一樣。”這小伙子還挺能安慰人的。
“這個,可以走保險吧?”陳姍姍對此心里完全無數。
“最好別報保險公司吧。你是新手,本來保費就貴。一理賠,保費會漲得不得了,據說一漲漲6年呢。”
那買保險還有啥用?陳姍姍心下嘀咕。不買不讓上路,再貴都得掏錢。買了還不能輕易找他們理賠。得,保險公司干得還真是一本萬利的生意。難怪做保險營銷的,一個個都那么熱情。
晚飯后不久老陸果然風塵仆仆地回來了。這兩天他陪一個客戶去了鄰省辦美簽。東部的海洋三省城市規模都不大,唯一的一個美領館便落戶在了東部第一大城市哈里法克斯,一趟來回少說得八九個小時。
他們本來打算明天踏上回程,客戶的美簽已經獲批,但是護照要明天才能拿到。陳姍姍一個電話,老陸就毫不猶豫地把客戶撂下了,讓他明天拿到護照后自己坐Maritime Bus的省際巴士回島。
一進門,老陸扔下行李就沖過來,拉著陳姍姍的手仔細地打量。一邊不迭聲地問她有沒有受驚嚇,現在是不是好點了。全然不顧毛毛就坐在邊上。倒把陳姍姍弄得有些難為情,反過來安慰他“沒事了沒事了”。
看來老陸已經不計前嫌了,陳姍姍有點慚愧,也有點羞澀。
上得樓,見陳姍姍執意要把兩千塊錢給他作房租,老陸似乎很無奈,“也好,這錢我先留著,修車估計夠了。房租的事就不要提了,我之前沒問你要,以后也不會問你要的。”
“可是......我們母女倆總這樣占你便宜不好。”
“誰說你們占我便宜了,是不是陶姐?我這就炒了她。”老陸發急了,“姍姍,都兩個月了,難道你還沒看出來,我是真心想讓你留下來做陸太太。”
“可是......我們的年齡......你是粲然的表哥,我也一直視你為.....兄長......”陳姍姍期期艾艾地答,心里有些惶惑,難道他忘了他們之間的交易?他是想要真的婚姻了?
“我只比你大10歲啊。粲然介紹我們認識的時候,一定說起過我的年齡吧?你當時不是沒介意?難道我長得丑,我很顯老嗎?”老陸摸了摸前額自嘲道。
老陸的發際線略略有點向后退了,但是一點也不顯老。因為早年當過專業運動員的緣故,平時又很注意鍛煉,身材依舊健碩挺拔,根本看不出實際年齡。
“不是不是,我不是嫌你......我只是沒想到......”陳姍姍結結巴巴地解釋,“你畢竟是生意人......在商言商......我懂的......”
“在商言商?你嫌我是個生意人?”老陸想生氣卻又沒法發作,想了想,有了主意,“這樣吧,我讓陶姐不要來了。明天開始,買菜做飯搞衛生全歸你。我要求很嚴格的,菜要做得好吃,家里要一塵不染。但是,我不付你工資的。你也不用付我房租啥的,兩相抵如何?”
陳姍姍一臉愕然。
“在商言商,你說的。你不白住,我也不白吃。”老陸微笑道,“就當給我一個考察期,滿意了給我轉正,不滿意就讓我滾蛋。”
“也許你會先讓我滾蛋的。我的廚藝很爛,也不擅長做家務。”陳姍姍低聲道。算是接受了老陸的條件。
“那就趕緊學吧。我可舍不得炒你魷魚。”老陸心里一喜,順手便攬住了她的腰,在她額前輕輕吻了一下。
陳姍姍笑著掙開了,“考察期呢。不穩重,扣兩分。”
“滿分100分?”老陸輕笑。
“滿分5分。”陳姍姍轉身打算回房間,見老陸一臉愣怔,忙補充了一句,“開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