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江承佑掛上電話后,就得瑟地揚了揚手中的電話,說:“美人有約,看到了么?”
江瑜沒說話,繼續吃著饅頭,小口小口地咀嚼。
“我說,你真不考慮辛曉月?”江承佑拉了一把椅子,像是要輔導學生作業的班主任一樣,坐在江瑜旁邊。江瑜還是不說話。“我看爺爺有意為你定下她哦。”江承佑繼續說。
“那為什么沒有定下?”江瑜抬眸掃了江承佑一眼。
江承佑覺得這個問題和這一眼頗有深意,值得研究,便笑著說:“怎么?你其實很期待爺爺定下來?”
“早說了,有病就治,諱疾忌醫不好。”江瑜將手里的饅頭放到盤子里,拿濕紙巾將指頭一根一根地擦干凈。
“爺爺有爺爺的考量,總之,我看爺爺很滿意她,具體什么原因。老爺子的心,我可不敢猜,也猜不透。”江承佑一副高深莫測吊人胃口的模樣。
“我是你的合作方,坑我,你沒好處。”江瑜語氣淡漠地說。
江承佑不管他的威脅,伸了個懶腰,說:“老九,你真的對辛曉月無意?”
“我怎么會對一個充滿算計的人有好感?”江瑜看江承佑像是看傻子似的。
“那既然你無意,哥也不算奪你所好。”江承佑笑著說。
江瑜站在餐廳里,沐浴在晨曦里,微微瞇著眼,透過玻璃窗,看著幾百公里外巍峨千年的西嶺雪山。
“窗含西嶺千秋雪!”
這是杜甫的詩,是錦城陽臺上的風景。
江瑜卻只是看著那雪山,漫不經心地說:“我奉勸過你,你要找死,將來也別怪我沒提醒你。”
江承佑看他這樣淡漠,似乎油鹽不進的樣子,便又添了一把火,說:“我覺得她挺好的,經過昨晚的接觸,大爺爺似乎覺得我更適合她。有意把她指給我。總之,我很滿意。”
江瑜還是看著雪山一動不動,面色平靜,可內心因為江承佑這一句話,瞬間如同海嘯,不知起起落落了多少回。
他內心就只有一個疑問在盤桓:
爺爺去辛家吃飯,不是為了考察辛曉月適不適合做他的老婆嗎?怎么變成要指給江承佑了?
江承佑見江瑜不為所動,便決定再添一把火,然后閃人,留舞臺給老九自己表演。
他緩步走到江瑜身邊,并排看著遠處的雪山,用一種嚴肅的口吻,說:“老九,我再問你一次:你對她真的無意嗎?”
江瑜一怔,語氣淡漠地說:“我是不會對一個充滿算計的人有好感的。”
“那你既然對她無意,昨晚,你為什么去找她?”江承佑直接了當地問。
江瑜還是看著遠處,面色平靜地說:“在這世上,能讓我在意生死,在意過得好與否的人不多,你,還算半個。”
江承佑聽到這話,整個人一愣,眼眶竟然不爭氣地濕潤了。
自從這小子被綁架救回來后,似乎不會表達感情,就算是幫你的忙,也是做得別別扭扭,更別提只言片語的表情達意。
可今天居然這樣直接說昨晚去省醫院找辛曉月,其實是擔心他上當受騙,擔心他的安危,在乎他。
江承佑自父親去世后,母親也是吃齋念佛,爺爺不喜歡他經商,奶奶也去了。那些堂兄弟妹什么的,基本沒啥交流,如同認識的路人甲乙丙。最有感情的堂妹江承紫是個悶葫蘆,更不會表情達意。而且,江承紫那悶葫蘆前幾年把車子開下山,粉身碎骨,早不在了。
所以,江承佑覺得他這種人要嘻嘻哈哈地表情達意,做個戲,還行。要是正式地表情達意,或者收到旁人正式的表情達意,那還真是很尷尬的事。
而他一貫認為被救回來的江瑜再不可能對誰像他小時候那樣,直接地對人表情達意了。
可江瑜冷不丁就來表達了一下“我特么的是關心你這個哥哥”的情感,江承佑瞬間好感動,還瞬間生出一點點愧疚:
畢竟,他從知道辛曉月的存在開始,就在套路江瑜,想著看這個禁欲系堂弟放飛自我是啥樣子。
“唉,沒想到我的感動點這么低啊。我親愛的弟弟關心我,我都流淚了。”江承佑打著哈哈掩飾自己的感動。
“你想多了。我是想著寧遠集團和錦繡文化合作做生意。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會影響寧遠的前途,和集團決策層的投資信譽。”江瑜冷冷地補充一句。
江承佑無奈地看著別扭的江瑜翻了翻白眼,剛才分泌的那一點眼淚與感動,瞬間消失殆盡。
“你呀。”江承佑無奈地搖搖頭,隨后就笑了,這小子要是不掩飾,不別扭,那就不是他了。
“你要作死,我不攔著你。”江瑜忽然將視線從遠處的雪山收回來,認真地看著江承佑。
江承佑被看得很心虛,連忙打個哈哈說:“好了,哥沒空跟你瞎貧了。美人有約,我要去洗個澡,打扮打扮。”
隨后,江承佑說著,就哼著‘愛我中華’,腳步輕快地下樓去了。
江瑜淡漠的神色逐漸變得肅殺,眸光里充滿怒意。他只覺得無名火噌噌冒起來,他很想抬手將那些玻璃全部敲碎。
辛曉月果然是個心機婊,昨晚那么晚才睡,這么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給江承佑打電話。
她這也是看上江承佑了?
她不是前晚上才在自己房間勾引自己么?這么快就氣餒,轉移目標了?
呵,真是現在年輕人的通病:遇見一點挫折就放棄。
總之,真是太討厭了,太功利了,太算計了。
不行,一定要粉碎她的陰謀,拯救江承佑,就當還他當年的尋找之恩。
江瑜強忍住把頂樓餐廳玻璃全部敲碎的沖動,神情肅殺地回到了屋內。
許康在沙發上打盹,見江瑜氣沖沖回來,很是詫異。
因為江瑜自從小時候被救回來后,就是雙重人格了。在白日里,他幾乎沒有情緒波動,一切都會冷靜分析,考慮周詳,連走路的姿勢都是平靜而嚴謹的。而且,白日里的他沉默少言,喜怒更是不可能形于色。
至于日落之后,九少儼然化身為一個藝術家,情緒起伏較大,非常沖動、易被激怒。
這種雙重人格并不會造成生理上的致命,但到底是一種不健康的表現。而且,不管是許康,還是江瑜自己,都認為這種雙重人格太容易被人利用,被人拿捏。
所以,這么多年,許康都在秘密尋找能治療江瑜這種后天造成的雙重人格的方法,可惜都收效甚微。
可現在,柔和的晨光從窗戶照進來,落了一室的玄妙,儼然是個天氣不錯了的早晨。但本該淡漠如水的九少卻一臉怒氣地從餐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