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吸收世界之力的同時，還接收了葉子武的記憶？”

　　墨嵐的發問讓元有一瞬間的沉默，但很快元點了點頭：“是的。雖然我還沒有來得及開始看?！?p>　　元的回答很是坦然。因為他知道墨嵐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蛛絲馬跡，再多加掩飾只會讓人厭惡。葉子武的記憶他當然會看，這方面他也不打算特別隱瞞，尤其是眼前這個人。

　　這不僅僅是滿足他僅有的幾樣和人類相同的情感——無聊和好奇心，也是想通過葉子武的經歷替自己避雷。

　　當然，還有一點也很重要，就是他之前答應了要幫墨嵐，實現雷曉斌那個夢境，讓他的在夢境中發生的一切可以投影到真實的世界中。

　　這不僅需要他世界之源的力量，更是需要和雷曉斌創造的世界產生共鳴。

　　他暫時沒打算像葉子武一樣親自參與雷曉斌的新生活，把自己“再次”變成一個“失敗”的人類。

　　但這種情況也意味著他只能通過自己現有的世界發展去盡可能地推演葉子武那個時間線上的未來，然后努力設計雷曉斌和凌雨芷的身份和生活環境。

　　這樣的難度幾乎就是創造一個小世界，就算是現在的元也頗為頭疼。但有了葉子武記憶的幫助，這項工作就有機會高效高質量地完成了。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不過這個行動本來應該放在離開通天塔之后——準確來說，是離開危險的地方、并且不再需要和墨嵐保持現有合作的時候。他知道這個行為可能帶來的變數很大，無論是對自身還是對他們之間的合作關系。

　　眼前的這個變化實在是他沒有預料到的，尤其是現在這個情況，似乎是葉子武的記憶和世界之力共同觸動了墨嵐的輪回錄，并且直接接洽在了這段記憶之中。

　　“我認為合作的基礎應該是信任和坦誠。雖然我知道你并沒有惡意，甚至應該說這是友善的表現，但你沒必要用你說見過并且總結出的一般人類的思維來推測我的想法?！?p>　　墨嵐短嘆一聲，把目光投向他處。周圍的景象內容變得龐大而繁瑣，像是以最精準的比例縮小而成的位面模型，按照當年的時間線不斷演變。

　　一旦墨嵐的心思想要認真看某一處的景象，這一處就會忽然投放成原本的三維視角，像觀看別人的電影故事一樣演繹出來。

　　墨嵐的目光隨意游走著，最后忽然定在某一處角落，嘴上卻仍在繼續剛才的話，

　　“我的確很不喜歡葉子武。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不僅僅是因為他‘喜歡’璃兒，而且是因為他根本沒有能力去喜歡一個人，保護一個人，甚至，他最后連‘人’都算不上。

　　“我不是沒有想過把璃兒交給他。那個時候我疲于應對圣殿的事情，沒有辦法時時刻刻護在璃兒身邊。我給過他機會，只要他能夠證明自己的能力，只要他能夠在那一世的璃兒還沒有愛上我之前愛上自己，我什么都不會做?！?p>　　元發現了墨嵐目光匯聚的焦點，也把視線投向了那一處：“把你的愛人交給情敵？這不符合正常人類的情感和邏輯吧？人類的想法為什么那么復雜？”

　　墨嵐不置可否：“越有想法，就會越復雜。你想要的是探索宇宙力量的玄奧，是得到生命的永恒。但你面對失敗或者死亡的時候又足夠灑脫，那是因為實際上你并沒有那么深刻的追求。

　　“可我看似很簡單，看似只是很愛她。但這其中又會延伸出很多問題，我想要得到她的回應，我想要和她永遠在一起，想要和她擁有美好的記憶和光明的未來?？勺钪匾?，是我想要她得到安全和幸福。

　　“這之中必然有取舍，選項的優先級決定了結果。每個人對優先級的判定都不相同，所以人類的集合體只會越看越復雜，越看越懵懂。不要說是你，就算同為人類，也完全不可能了解彼此的想法，理解對方的情感?！?p>　　“啊，你剛才那段我也看了一點，現在這里又……所以你們都不想分開，最后還是要分開，然后再難過得不得了，也是這樣的原因嗎？”

　　元揉了揉眼睛，和墨嵐看著同樣的一幕。

　　那是這個位面最危險的荒漠，連飛鳥都無法跨越的土地。少女拖著她的長劍在灰黃色的沙礫上穿行，用一層薄薄的白色魔力光暈擋住夏日午時的熱浪。

　　元推算了一下，這里是和墨嵐離開時完全相反的方向。

　　而且他知道，這片荒漠一直都被這個位面的人類稱為生命禁區——不僅是因為這里惡劣的氣候和環境，更是因為荒漠中心的火山是一個傭兵任務里設定為SSS+的火山巖龍的聚居地。

　　一個女孩帶著傭兵手冊向荒漠深處走去，不時地消滅從沙土中竄出的變異怪物和低級火焰生物。

　　這樣的場景充斥著扭曲和詭異——她獨自前行的行為無異是一場赴死的舉動，哪怕是她認真堅毅的表情和熟練的揮劍動作，也無法讓人對先前的想法有一絲動搖。

　　她忽然抬頭看向天空中刺眼炙熱的紅日，也恰好是墨嵐和元的方向。而墨嵐也正凝望著她。

　　那一瞬間他們的目光仿佛跨越時空產生了一次對視，就連元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但樂璃的目光很快毫無焦距地略了過去，對她來說那似乎只是不經意地一瞥，而她的滿腹心事才是真正牽絆她思緒的東西。

　　元不知道墨嵐能不能感應到這個世界的人所想的一切，但元作為世界之源，能夠通過查詢葉子武還身為世界之主時自己都沒有在意的龐大記憶儲備，感受到樂璃此時的心聲。

　　“我在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再見到他？

　　“為什么他可以一點也不介意地說出我們分開的話？而為什么我說了沒關系，卻還是會難過那么久？

　　“他會不會回頭來找我？他找到記憶之后會怎么想？而我又該怎么去面對他？

　　“不想……不想見到他。想要躲得遠遠的。

　　“往更熱的地方走，好像眼淚不容易掉出來。

　　“我不想哭的啊。這樣繼續走下去好了。反正這些小東西也沒什么危險的。

　　“前面是炎龍生活的地方嗎？SSS+？那是不是很厲害？我也想見識一下有多厲害。

　　“如果會死在那里的話也沒有關系?；蛘哒f，居然有一瞬間的想法，如果以后都見不到他的話，是在這里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不，不對。我要活著。我不想見到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