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琮筠聽了我倆的話,卻笑了:“濛沉,感情云山同盟會,都只是你小子的借口啊?”
慕琮筠還有心思開玩笑,可我已經著急得就要不會說話了:“你們若信我,就不要去云山了。”
“他們是為了那件東西,對不對?”
“是。”我沒有絲毫猶豫,顧濛沉是裘輝閣的大公子,他一定更清楚江湖中人對那件東西到底有多狂熱,為了得到它那些人走多么不擇手段。
慕琮筠聽了我和顧濛沉說了這話,才斂了臉上的笑意,一臉嚴肅地問:“你怎么會來送信?”
慕琮筠問這話,真是讓我氣不打一處來:“我不該來,你們隨意吧。”
說著,我轉身就想走,顧濛沉上前拉住我:“琮筠不會說話,你別理他。”
“我怎么不會說話了?素玉姑娘有本事來這里送信,怎么自己不回木石峰?”
“慕琮筠你夠了!”我磚頭過去,略過了顧濛沉,直勾勾地盯著慕琮筠,“我駕雙鴛去慕沅門要來的消息,特地趕過來給送信。你要去哪里都隨意,但你沒理由懷疑我!”
我吼完了這幾句話,不知什么時候顧濛沉放開了手不再拉著我,但我已經沒精神去管了。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被誰誤會過,畢竟向來都直來直去,最恨這些彎彎繞繞,也就沒什么誤會。
慕琮筠這會子自己錯了,但我卻不想聽他多說半個字。
“素玉,琮筠沒有那個意思,你別多心了。”顧濛沉見我平靜下來才開口,這個家伙還真是會賣人情。
不過,顧濛沉的確有資格在我面前賣人情,誰讓他救了我的命呢?我伸手從懷里取出了雙鴛令:“顧濛沉,這個給你。”
“給我這個做什么?”
“回裘輝閣,同盟會最后一天,殺上云山。”說著,我拉起了他的手,把雙鴛令塞到他手上。我原本想把黃道年給的那個瓶子一起交給他,但想到云山上那個院子里還有那么多人,我便沒有動那個瓶子了。
顧濛沉看著我塞到他手里的雙鴛令,半晌才開了口:“你確定我會去?”
顧濛沉這句話問出來,倒讓我再說不出別的話了,是了,我怎么會這么相信他,我怎么會這么相信他……
“濛沉,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素玉把命都賭在你身上,你怎么還問這種問題?”
慕琮筠這話說得……我不能說對,也不能說不對。這家伙真是討厭,一張嘴就沒有一句正經話,這次莫不是歪打正著地說對了嗎?
“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還愣在那不知道說什么,倒是顧濛沉先把我手拽了起來,把雙鴛令放回我手上,他看向我的眼神里的那份堅定,讓我一時有種想逃的念頭。
我正要轉手再把雙鴛令塞回顧濛沉手上,卻不想他先抓住了我的手:“我騎馬來得及,等我。”
“我說你們倆夠了。”慕琮筠在邊上一臉不耐煩,夜色再深我也能感覺到他沒有心思再呆在這了,“要去哪都得抓緊時間,你們是打算等天亮了再走嗎?”
顧濛沉把手收了回去,別過頭:“你放心。”
顧濛沉說完就往我身后走去。我雖沒有轉過頭去,卻也聽得分明,上馬,調轉馬頭離開——裘輝閣,該往北走。
我拿著雙鴛令,站在原地很久,顧濛沉身上的傷不是一兩天可以痊愈的,他還要這樣日夜兼程地趕路……
顧濛沉,你這么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那要什么樣的東西,才能讓你放在心上呢?
我吹響雙鴛令喚來雙鴛,但這個時候我卻一點都不想回到云山院去,不光是因為我不想去參與那個什么同盟會,我還想……這大概,是我的任性吧。
夜色濃重,連燈火也都沒了,一切的一切都都進入了夢鄉。或許只有我才是那個最不合時宜的,清醒的人。
我駕著雙鴛飛得極低,一路跟著他們倆。好奇怪,我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兩個男人同行,用得著我來擔心什么嗎?他自己都不肯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難道還要別人來操這份閑心嗎?
我正想著,卻怎么感覺這天像是下雨了。想想,自己好久沒見到雨天了,不過這會兒的雨,可真是糟透了。
迫不得已先讓雙鴛快些往前面飛一段路,這已經快到羅漢嶺了,我沒記錯的話這一片是古丈坪,前面不遠處有一座小寺廟,盡管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人,但遮風避雨應該是沒問題的。
還好是雙鴛,雨還未下下來我們就已到了那小廟前,我跟它一前一后地進了這廟的大殿,剛坐下不多會,雨就下下來了。
我仔細想了想,雙鴛從他倆身后到這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可是他們騎馬,再加上這雨……
雙鴛在一旁哼哼唧唧的,我轉頭去看著它,忍不住笑罵道:“你哼個什么勁,人家可不勞你費心。”笑它是笑它,可我看著外頭的雨,心里卻也不好受。
我看著外頭的雨,不知道什么時候皺起了眉頭,再轉頭來看雙鴛的時候,這家伙已經站起身往外頭去了。
是了,羽毛是不怕水的,它去了,或許他……他們,不至于被雨淋得這么慘。我想了想落寒煙提到過顧濛沉身上的傷,再看看這雨,罷了,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
過了大半個時辰吧,人的氣息,腳步,混跡在馬蹄和雨點之中,的確是很難分辨,但聽見了雙鴛的叫聲,我突然放了心一般。
兩個落湯雞和兩匹剛洗過的馬走到了門口,而雙鴛,居然這么懂事地張開著翅膀給那兩個家伙擋雨,我的確是心疼了。
“還不快進來,我的雙鴛淋壞了你們賠嗎?”我看著顧濛沉和慕琮筠兩個家伙,也不知道哪來的脾氣,就說不出半個好聽的字來。
而他們倆,很顯然根本就沒想到我在這,或許看到雙鴛的時候也只是猜測我在不遠處,沒想到我還在這等他們吧?
顧濛沉和慕琮筠一前一后地進了大殿,雙鴛斂翅落地然后低了頭走進來,至于那兩匹馬,站在大殿外的屋檐下,好歹也沒有再淋雨了。
“雙鴛當真是靈獸。”慕琮筠看了看雙鴛,又看向我。
我抬眼打量了慕琮筠一番,他身上衣服已經濕透了,卻怎么一點沒顯出落魄的樣子:“天知道雙鴛是不是靈獸,我都沒舍得讓它替我擋過雨……”三個人一起往地上坐,我正說著,目光不自覺地跑向顧濛沉。
顧濛沉的衣服全濕透了,自然的,繃帶的形狀也就能看見了。
盡管聽了落寒煙說過顧濛沉的傷,但看這樣子分明比我想象的更加嚴重,偏這家伙自己還跟個沒事人似的,他是真的感覺不到疼嗎?
大概是注意到我正看著自己,顧濛沉也看著我,微微笑道:“怎么了?”
“你的傷……”
“沒事,沒那么嚴重。”
我只得深深嘆了口氣,對顧濛沉搖搖頭,抬手從懷里拿出了黃道年給我的那個狐貍瓶,倒出來兩粒藥,把瓶子收了回去。
我伸手把藥送到顧濛沉面前:“這是暮沅門的秘藥,能治百病,解百毒,療世間傷。”
“這種傳說也就騙騙你這種小姑娘,真有這樣的藥,神農谷和芪蘅寨還在江湖混什么?”慕琮筠看了看我手上的藥,又看見我一臉鄭重其事的樣子,不禁笑道。
我抬眼看了看慕琮筠,冷笑道:“神農谷要是能研制出這種藥,暮沅門還混什么?”
我有意不提芪蘅寨,因為芪蘅寨說到底不過是些迷魂香麻沸散煙霧彈之類下三濫的手段,而神農谷弟子卻個個都是懸壺濟世之人,這兩個怎么可以相提并論?
“你不用跟他啰嗦。”顧濛沉看著我,聽了我和慕琮筠的話只勾了勾嘴角,伸手拿了我手上的藥沒有猶豫分毫就往嘴里送。
一般來說,這樣的藥最起碼也要用水送下,可他,卻是直接就吞下去了。
“你不怕她下毒?”慕琮筠看著顧濛沉把藥吃下去,饒有興致地問道。
顧濛沉仍舊看著我,那雙眼睛里的情緒我不能明白,但他接下來的那句話我卻是一字一句地記著:“就算有毒,我也會吃。”
“不是吧濛沉,你現在都這么說話的嗎?”就是這兒再暗,我也能看見慕琮筠一副玩笑著看好戲的樣子。
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冒出來了這么一句話:“衣服濕成這樣,會著涼的吧?”
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叫他們當著我脫光的意思,但濕衣服穿在身上總歸是不好的。
慕琮筠點了點頭,環顧周圍一圈,好像是發現了些可以燒火的東西:“素玉,你會生火嗎?”
我聽了慕琮筠的問話微微一愣,搖了搖頭。出門的時候自以為來送個信,火折子沒帶,鉆木取火可真是太難為我了。
慕琮筠站起身來,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就差說話時把最后三個字都翹到天上去了:“就知道女孩子什么都做不來,看好了。”
不得不說,慕琮筠這家伙雖然說話不靠譜,但做事還是靠得住的。只見他麻利地生了火,這下子連雙鴛都過來湊熱鬧。
這會子,我便自顧自地轉過身去往大殿的門邊走。
“素玉,你……”
“你什么你,還不趕緊把衣服弄干,你打算讓素玉看你脫?”
這倆家伙,到哪都不得消停。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地上不平處早已有了深深淺淺的水洼,只是那雨滴打得那水洼上照不見半點周圍的景色。
我坐在門邊,聽著風聲雨聲,看著濃重夜色下的傾盆大雨,當真是有種久違的感覺。
不記得過了多久,只記得那雨漸漸小了,只剩下屋檐上的水滴還不顧一切地要往地上去,砸得那水洼之中竟有了漣漪。
顧濛沉拿著已經干了的外衣過來,他大概以為我睡著了,還是準備要給我披上,卻沒想到我先轉過了頭去。
“你,還沒睡啊?”
“這樣的雨景好久沒見,一時貪看。”
“臨潼鎮西樹林里的那些人,也是因為你這個‘貪’字被嚇唬成那樣的?”
“你怎么知道?”
“沒想到,素玉是這么貪玩的人。”
“我……”這家伙,分明是我幫了他大忙,不說一個謝字也就罷了,怎么還來打趣我。
“多謝。”
顧濛沉道謝的樣子的確很真誠,但我卻不覺得他真的有多感謝我,想想他自己一身的傷還晝夜不停地奔往云山,我真不明白他到底是為什么,難道一個所謂的同盟會,有那么重要嗎?
思索了一會,我終于還是問了:“顧濛沉,你到底會把什么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