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解決了二姨娘之事她便前去藥王谷,安陽這邊的孩子需要有人教。
但,此人若真如她所猜想的,那他身份地位定然不低,如何肯拋卻這名利跑去教一群連啟蒙都未曾的孩子?
“李小姐?”
傾顏正想得出神,冷不丁地聽人再喊‘李小姐’,一時間竟是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她的‘兄長’是李起,她可不就是李小姐么?
傾顏思緒回籠,暗罵了自己一聲,這編了個現(xiàn)成的名字不成想竟是連自己都繞了進去“剛剛正琢磨事,一時竟沒聽見先生呼聲。是小女子之過,還望先生海涵。”
林瑾瑜見小丫頭這儀態(tài),心里剛剛壓下對其兄的好奇又不可抑制地冒了出來,如此教養(yǎng),可不是一般門戶能教出來的。
不過若是大戶人家,那豈能容家中小輩胡鬧,說不科考就不科考了?
“無妨,這是李小姐要的書,還請過目。”
“先生一身正派,定是不會誆騙我這么個黃毛丫頭,就不清點了。”傾顏從小廝手上接過書,笑道“不過瞧先生書肆中的藏書實乃珍品,待我回去同家兄說上一二,他定要賴在您這。”
對同等愛書之人他都頗為欣賞“歡迎之至。”
“那小女子先行告辭。”
林瑾瑜點頭,看著這弱不禁風的姑娘抱著這么一大捧的書,實在驚險,但下盤卻出奇的穩(wěn)。
家中的小姐身邊卻并無丫頭伺候在身側(cè),難道是出身武將之家。
若是如此,確實也說得通。大燕向來重文抑武。
“李小姐,可用在下命人替您將書抬回去。”她要的書雖不算太多,但還要了許多宣紙,恐一人抬不完。
傾顏回頭,她此時毫無形象地捧著一摞書,長過腰的長發(fā)從冪笠中調(diào)皮地跑了出來。“不必,家中小廝就在馬車旁侯著,我讓他來即可。”
風輕輕拂過,掀起素色的紗布,露出女子驚人的容顏。
“阿玥……”老者出神地喃喃,這個女孩,太像了。
傾顏回到馬車“書肆中還有些東西,你且去搬來直接回去。”
“那,小姐你……”
“我自有要事去辦。馬車內(nèi)的東西交給連翹,她自會處理。”
“是。”此次下南陽她所帶之人皆是母族留下的,他們從小就被養(yǎng)在身邊,自是知道她的脾性。不該多問的絕不多嘴。
見他身形遠去,傾顏則轉(zhuǎn)身去往他處。
她不了解這人,自是不敢貿(mào)然與他談。而要搞定一個人么,最簡單不過就是那捏住他的性命了。
不過像他這般的皎皎君子,又該另當別論,他們心中有自己所堅持的東西,正所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就是如此。
她得去好好探探,他那個比命還重要的是什么。
……
“叫你小小年紀就學人家偷!你個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賤丫頭!”
遠遠就聽見小巷里傳來的打罵聲,旁邊行人走過,有駐守觀望的,有漠視離開的,唯獨沒有上前制止的
傾顏緊攥著手,巷子,毒罵聲……
越走越近,打罵聲也越來越清晰,還有那小女孩低低的抽泣聲。
女孩身子很是嬌小,就那么小小的一枚,疼痛使她瘦弱的身子不停地顫栗,巴掌大小的臉被嚇得慘白。
傾顏的步伐快了許多,沒多久,原本還能勉強看出紅潤之色的臉就變得雪白,好像還有一絲透明。
謾罵聲更加近了,更加急促了,更加與記憶中那個再也不愿揭開的過往重合了……
一時間,傾顏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前世,在一個美麗的冬天里,在一個充滿死氣的冬天里,在一個她最痛恨的冬天里,也是如此的一個小巷。
那時,相府被抄家,猶如她外祖母家一樣,一個盛極一時的大家族的衰敗,只要一道圣旨。
一時間,門庭若市的相府成了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而相府一家上上下下百余人口,即可問斬。
阿妤為護她,將她連夜送出府中,而她,在滾滾的人流中親眼看著她替她死在斷頭臺上。
所有人謾罵著,謾罵婳丞相,罵那個年近古稀的老夫人,罵她……
卻不知,她們所真正要罵的人,茍且地活著。
從前,有家族的庇佑,她那副好皮囊是在相府中生存下去的籌碼,如今卻成了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