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顏小心地掀開被褥,可即便早有預想,在看到老人嶙峋的身子以后還是多有觸動。
“這就不忍心了?”杜仲撅著干裂的嘴唇,一臉的嫌棄“誒呦!多大能耐!”
“不忍心?你是病得不清!”老人瘦成這樣,也不必再除去那薄薄的單衣了,傾顏運起內力凝于金針之上“不過是你太瘦了,我都不好找穴位?!?p> “那看來你的基本功還沒練到家?!倍胖僮灶欁院仙狭搜?,不知為何,面對眼前年齡尚幼的女孩,他的內心竟有種莫名的信任。
傾顏勾唇一笑“所以剛好那您試試?!?p> “……”真是個頑皮的小丫頭。
施診最忌心亂,心生雜念,則手不穩,找不準穴位。但女子談話間手里的動作卻是游刃有余。
是個好苗子。杜仲輕嘆,說來慚愧,他那兩個徒弟,雖未藥王谷的弟子,一個醉心于山水之間,一個癡迷于機關陣法,沒一個能繼承他衣缽的!
“你可還撐得住?”柳廣白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畢竟這金針效果雖為最佳,但硬度卻遠遠比不上銀針,故更難施展。
他瞧這姑娘雖是習武之身,但氣息紊亂,氣虛。這習的武應當有所殘缺,于她自身也不適宜,所以多有排斥。且,身上極可能還有隱疾。
“無礙?!敝讣獾臎鲆飧?,傾顏調動內力,情況有所好轉,但她自己自知已快到臨界點了。
金針在手上微不可見地顫了顫,傾顏心里一驚,立馬凝神聚力。
柳廣白緊皺的眉頭卻沒一絲松懈,這姑娘他若沒瞧錯,這周身的氣流乃極寒——她,患有寒疾。
“不要硬撐?!?p> 傾顏余光掃向隨時做好替換她的老人,悄然收回了內力“我說過,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p> “杜谷主體內的毒極霸道但并不致命?!?p> “絕無可能!”柳廣白下意識地反駁到,對上女子含著笑意的眼,心里有些發慌,但還是嘴硬道“老夫行醫數十載,師弟這毒雖沒解開,但這毒性是否致命,我怎么可能分辨不出?!?p> “柳大夫,請問杜谷主從中毒,毒發到現在,已經過去幾日?”
“八日。”幾乎是傾顏問完的那一刻,柳廣白就答了出來。
“哦?八日?!眱A顏收好其余的金針,又替杜谷主把了把脈“整整八日,若此毒致命,那您配的那方以毒攻毒的藥方從如今角度來看是失敗的,舊毒未治,又添新毒……”
“這,這……紫邾,紫邾雖乃劇毒,但配以莪藤,麻梓鄂……”
“依然為劇毒,您,大可試試。”傾顏從袖中拿出早已備好的藥方“按這上面的要抓著吃三日,一日兩次即可?!?p> 說完,又動身替杜谷主去了金針,對著床上瘦小的老頭說“三日后我再來復診,若無大礙,我們就商討商討診金。”
施針之后,杜仲明顯感覺身上輕快不少。聽傾顏說完以后,挑了挑眉“你倒是毫不扭捏。”
“本是我應得之物?!?p> “只要診金?那可虧大發嘍!”杜仲語氣軟了不少,哄誘道。他這身上才舒服一點,就準備開展他剛剛一直想誘拐徒弟的偉大計劃。
傾顏施施一笑“自是屆時再做定論,不過今日,不知可否先從貴店討些草藥,也算診金的一部分了?!?p> 杜仲看了一眼柳廣白,見他多開了,也不惱,自己拍案做了決定“好?!?p> 柳廣白“……”
“如此,便多謝了?!?p> ……
“你就這么信這個小丫頭?”柳廣白自己引以為傲的醫術被質疑,且……都是事實,他心里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
“唉,師兄,當初你在醫術這方面確實天賦異稟,但,終歸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
柳廣白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死在沙灘上?!?p> 他不該對他抱有任何的期望。
“哼!”不呆在這也罷!外頭的空氣還比這清新呢!
“去哪?”
“老夫……”
柳廣白話還沒說完,杜仲就接了話“你可別打什么外念頭,那女娃是你師侄!”
“老夫去替你煎藥!”說罷,甩了甩兩袖,再不管屋里的人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