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宴終散場。
“連翹,明日將公子送來。”
“知曉了。”連翹答應著,心里泛著嘀咕。真是要死,這眼角跳得這么厲害。
“走吧。”傾顏帶著慕君年上了馬車。
“把臉湊過來些。”
慕君年聞言果真將臉湊了過來,傾顏從袖中取出一小瓶在他臉上涂抹著,問道“疼嗎?”
“疼!”
傾顏挑眉,收起了藥瓶“還不算太蠢。”
馬車搖晃,幾捋幽光趁著縫隙傾瀉而下,打在男人傷痕累累的面龐。
而一旁半依在軟枕上人手里捏著一根十尺骨鞭,鞭尾三尺有余像是蛇尾一樣盤卷著。潔白的鞭身染著黏稠的血液。
“回府后你不必出聲就是了,最好是一臉害怕,離我遠些。”
“為何?”慕君年咽了咽口水“娘子,為何我要裝作害怕的樣子?”
“這個啊,這是我與你玩的一個游戲。”傾顏動了動鞭子,它就像活了過來一樣游走在男人身上。
鞭子又數個一節指長的白骨連接,骨間是活接,可自由轉動,所以柔軟異常。
“什么游戲?”
“你聽我的話,你若做得好了,我便許你一個心愿。”
“當真?”男人往前靠了靠,身上的骨鞭立馬緊了不少。
“嗯。”說罷,傾顏就合上了眼,腦里回蕩的皆是剛剛與卿幽爭執的畫面。
六年,就算心若磐石,也該有裂縫了。
夜里的黑與那個晚上逐漸重合。
那天,也是個雪夜。她似乎與冬天有什么不解之緣。
落生,嬰兒虛弱的哭聲與夜色交融,她的至親亦乘黑夜離去。去往那個更冷的地方,她甚至還來不及囑咐一聲“阿娘,那邊冷,要帶一件襖子。”
家滅,京城頂級豪門頃刻覆滅,那場大雪徹底掩埋了這座府邸曾今的輝煌,仿佛一夜過去了,所有人便都記不得了。
生死,亦是在一雪夜里,她一邊感受著冰冷從腳趾爬上,一邊,安靜至極。她躺在雪地上,看雪飄,那樣純白圣潔。
再醒來,又是一個雪夜里。
這年,她十歲。
是的,她重生了,有了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卻依然在母家滅亡之后。
所以,她為復仇而來。
府中二姨娘懷有生孕,待孩子呱呱落地之時,她設計桃僵以李代之,一齊與她離開府中。
在她被送往旁支,路上遭遇截殺。
數名死士,刀刀致命。
真是可笑,她那時,也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啊!
哦,不,不對,他們是應該對她趕盡殺絕的,他們是應該害怕的。
因為就像如今一樣,那個十歲的小姑娘再過幾年后,就會成為她們最害怕的存在。
真是可惜啊!沒能殺死她呢……
馬車顛簸,她仿佛又聽到金屬得票摩擦聲。
十三把劍就從車廂四周插入。
她的懷里,正是一個嬰兒。
“別哭。”
他果真不哭。
傾顏放下棉布遮住了他的臉,沖出了馬車,一躍而下。
為了殺她,馬車自然不可能行駛在官道上,于是,在不能做任何選擇的情況下,她的身子猛然下墜。
是懸崖。
再黑暗下,一眼望不到底。
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能活下來。
但是,為什么他們不能考慮到,她會算到呢?
算到,人心的險惡。
算到被遣送到旁支,除去官道水路,就只有這一條路了呢。
本該掉到崖底摔得粉身碎骨的人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拽著樹藤,在崖壁上搖搖欲墜。
“好玩嗎?”
懷里的孩子整只紅彤彤的,咧嘴一笑,嘴里還沒長牙,這么一笑別提有多怪異了。
“別笑了,丑八怪!”
小包子立馬皺緊了眉頭,馬上要哭的樣子。
“不許哭,小丑八怪。”
果然,沒再打算哭了。他對這個稱呼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