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張果兒!她要使什么壞了?長陽心里縮成一團。她連忙屏住呼吸……
張果兒在黑暗里坐了一會兒,確定大家睡得正熟,躡手躡腳滑下床,摸到自己的鞋,來到張德瑞床前。
他是長皇長孫,身份尊貴,父王母后讓他一個人睡一張床,還是有床框的那種,真正意義上的床。
家里,除了父母的床和張德瑞的床,勉強算床外,其余的床都不叫床,就是跛腳凳子或者泥磚上面墊一張破門板。由于床太低,老鼠蟑螂們時常一不小心,便周游到床上來了。有時候命運不好,正遇上床上的人翻一個身,蟑螂們便就地葬身被壓死。
張果兒伸出手,借著從門縫透進來的月光,去摸張德瑞,卻摸到一只臭腳丫。
張果兒心里一陣惡心。
如若是前世,定然即刻拿牛奶花瓣湯洗好多遍,方才罷手。如今情況不一樣,也就罷了。好在,這也是一只名義上尊貴的腳……
張果兒安慰自己。
她順著這只腳一徑往上摸,摸到了,長著幾根稀疏胡須的下巴。
張果兒伸出食指和中指,隨著張德瑞深沉的呼吸,呼地堵住了張德瑞的鼻孔。
“有刺……”張德瑞剛一喊出聲,便被張果兒順勢用掌心按住了他的嘴。
“是我……”張果兒輕聲道。
張德瑞睜大眼睛看著出聲的方向,良久,才在黑暗中依稀看見一個瓜樣的腦袋。
“可以去了。”張果兒命令的語氣道。
張德瑞即刻翻身下床。
“你去取東西,我給你望風。”張果兒道。
“這個風有何好望的?不過是望風而逃。不干!你取東西,我望風。”
“你是男人呢。”
“現在全天下的男人都歸女人管呢。”張德瑞指的是圣神女皇。
“沒種!我去就我去!”
兄妹二人來到父母的房門前。張果兒輕輕推了推門,門人里面別著。
兄妹們都知道,父母的門每隔三日要別一回,風雨無阻。今夜,碰巧又趕集。
真是威武不能屈,饑餓也能……
“該死!忘了今夜他們要別門……”張德瑞打個呵欠,“明日再去吧。”
張果兒猶豫了一下,說:“你等等。”說完,摸著來到屋旁邊的灶間,摸到一根還算彎得不算太狠的竹筷。
“你干嘛?”
張果兒晃了晃手中的竹筷:“如果我不小心弄出了聲響,你便立刻學犬吠,明白沒有?”
“不明白……哦哦哦,明白了。”
“注意,要學遠遠裊裊的那種,才真實。”
“不干!”張德瑞這才反應過來。“我堂堂皇孫,你讓我學狗叫?”
“你不學也可以,你媳婦就吃不上魚了。春天的魚,肉最嫩最鮮美了……”
“好好好,大丈夫,能屈能伸……”
“先學一個我看看像不像。”
張德瑞即刻趴在地上,雙手攏在嘴邊。
“你趴地上干嘛?我是說聽你聲音像不像!”
張德瑞爬起來,攏嘴叫喚起來。
“嗯,還有那么點像。估計能混住爹娘了。”
……
在張德瑞的犬吠聲掩護下,張果兒順利撥開了門閂。
映入眼簾的,是一對衣衫零亂的夫妻。
張隆昌蜷著身子,宛如一個巨型嬰兒,將頭埋在林淑媛胸下,依偎在林淑媛的懷里。林淑媛則一只手搭在張隆昌的頭上。
張果兒暗自嘆一口氣。
可憐的夫婦。
或許,這三日一別的門閂,便是他們唯一的人間溫情。
四郎,你在哪里……
張果兒心中一陣刺痛。
曾經,他們也如此相擁而眠。
有淚溢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流。
“找到沒有?”
張果兒清醒過來,連忙爬到床底下。
摸到了!
張果兒抱著網,弓身出了門。出門時,還不忘輕輕帶上門。
門吱地一聲刺耳地響。正抱著網往外走的張德瑞,連忙回頭學了幾聲狗叫。
耶!第一步,成功!
兄妹倆擊掌相慶。
屋里,一雙閃著寒光的眼睛,充滿仇恨地看著這一兄一妹……
……
春夜的風格外輕柔,拂在臉上、臂上,如心愛男子溫柔的手。
白日猙獰的山巒,也變得溫情起來。
迎著溪水淙淙的聲音,兄妹倆快樂地來到溪邊。
“就這兒吧。”張果兒指著一狹窄處。“早晨,我看見那上面有好多魚,鯉魚,鯽魚,個兒可肥了!”
“你還認得它們?哪兒學來的?”
張果兒一時語塞。這是前世的哥哥沈忠圣教的。
樸通,一條魚躍起來。
“快看!快看!跳起來了一條!”張果兒顧左右言它。
張德瑞果然上當,興奮道:“我這就撒網。”說著,他抱起網,往魚兒蹦跶的地方奔過去。
“不!撒網能網幾個?要撒攔溪網!”
“攔溪網?”
“對!”張果兒指著腳邊最狹窄的溪面,道:“這里最窄,我們把網拉開看看,夠不夠寬。
“快快,你抱著這一頭,淌過去!”
張德瑞會意,抱著網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淌過去
“耶!”網的長度和溪的寬度,剛剛好。
兄妹倆找來樹枝,楔子一般插進溪岸的泥土里。
“好啦!現在,你可以美美地睡一覺!”張果兒說著,在溪邊坐下來。“兩個時辰后,我們就收網。”
張德瑞興奮地躺下來。長這么大,還第一次在野外睡覺。天作被,地為床,春風和煦,又有美食即來,這覺是睡得最愜意不過的了!
“你怎么不睡?”剛躺下去的張德瑞,抬起頭來問張果兒。
“你睡吧。我不困。”張果兒答道。
小時候,和哥哥沈忠圣捕秋魚的情形,又回到腦海里。怕被村民排擠,他和哥哥沈忠圣總是夜間攔魚。秋日涼爽,她和哥哥總是在溪邊睡一覺,魚便有了!有魚吃是快樂的,和相依為命為的親人在一起謀食,更是快樂的!
如果后來不進宮……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