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兒?你醒了!”
正要下榻之際,她聽見溫憐驚喜的聲音。
“兄長……”
溫憐見她的姿勢,又收了笑容。
“你怎么起來了?快躺下!”
的確,她也覺得這樣坐著,頭有些暈。
但即使是這樣,她也實在不想再躺回去。
溫憐將手中的藥碗放到榻前的矮凳上,又拿了軟墊給她斜斜靠著。
“知道你一醒來,肯定又躺不住了,還是像小時候一樣不懂得照顧自己。”
他的言詞間盡是無奈與寵溺。
“先把藥喝了吧,你失血太多,支撐不了多久就又會睡過去了。”
“兄長,我不想睡了。”
“我知道,你先把藥喝了,一會兒我帶你出去走走。”
聽見能出去,她自是心中輕松幾分,便點了點頭。
“來”
他體貼地將勺藥汁送到她嘴邊。
“我,我自己來吧。”
她有些猶豫。
“你手腕有傷,不可逞強,我喂你便是,從前你生病不也是我喂你喝藥。”
的確,從前她勞累過度被病魔找上門時,他也是這樣喂她喝藥。
可是眼下舊景重現,卻已是物是人非,人心不在了。
她雖知道自己的情況,但還是無法坦然接受他的照顧。
“不是還有弄苒在嗎,叫她來吧。”
隨即,她對著帳外喊了一聲
“弄苒?”
“姑娘叫奴婢?”
弄苒將一雙沾水的手在裙子上蹭了蹭,道。
“你來幫我吃藥吧。”
她見弄苒出現,暗自松了口氣,可卻沒瞧見溫憐臉上的落寞。
“好啊”
一口藥汁入口,這藥顏色烏黑,味道本是又澀又苦的。
但她躺了那么久,眼下連舌根都是麻的,也嘗不出什么味道,很快一碗藥就見了底。
“我們走吧?”
她又欲起身。
他轉身去取來一件大氅披在她身上,又不著痕跡地扶住她的手臂,讓她借力從榻上起來。
“兄長,多謝……”
她也不知為何,覺得有必要說聲謝謝。
可他卻是聽得身形微微一僵。
“走吧”
下了幾日的大雨也差不多歇了。
被雨水洗滌過后的空氣都是滿滿的泥土香氣。
遠處山峰浮云繚繞,白茫茫的似幻似真。
她向高處走去,想一覽這壽陽城外的雨后風光。
溫憐在她身后尋了處干凈的石頭,蓋上事先撥下的狼皮。
“嬴兒,過來坐吧,你站久了會累的。”
她望著鋪地平整的狼皮眨了眨眼。
他還是像從前一樣面面俱到,可是她卻不再是他的良人。
兩人并肩坐在一處,她望著遠處,不肯松眼,但她臉上卻早帶上了深深的倦意。
“嬴兒,若是太累就放心睡吧,我在呢。”
不可否認,他的聲音還和以前一樣,那么的令人安心。
驀地,他取出腰間的那管白玉笛子放與唇邊。
笛聲裊裊而起,綺疊流轉穿過歲月,似將她再度拉進昔年沉寂的光景。
斜陽漫染了入眼的山巒,渺渺的天靄涂抹著青色的殘霞,慢慢向天的盡頭飄去。
營帳之間,忽然閃過一個靛青色的身影,看呆了巡邏的將士。
“哎,那不是謝大人嗎?”
“謝大人怎么又回來了?”
“大人!”
雀蕪遠遠地叫了聲。
“雀蕪!你快攔住他,他身上的傷在流血!”
王玥之后從馬上跳下來,焦急喊道。
雀蕪轉回去再看謝沉檠。
果然在他胸前看見血跡,且他的臉色也已經十分難看。
“大人!你可是要見桓姑娘?她不在帳里。”
果然,他剎住了匆匆的腳步,向雀蕪這邊看了過來。
“她在哪?”
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是靈魂被狠狠鞭打后,鮮血淋漓的烙印發出來的痛苦呻吟。
“桓姑娘,去了那。”
雀蕪朝著一個方向指去。
他絲毫不敢耽擱,又忙不迭地向那邊趕。
路上心里還在抱怨她怎么受了傷也不肯老實,還要到處跑。
“哎,雀蕪,你怎么沒攔住他?”
王玥之趕過來時,只望見謝沉檠焦急的背影。
“攔不住的,大人將姑娘看得比自己的命重要太多。”
雀蕪幽幽嘆道。
“說的,也是……”
王玥之緩了口氣,點頭道。
順著略有些泥濘的山路一朝走過去,眼前便是一處高坡。
忽然,縈散婉轉的笛聲隨風傳來。
他一眼便望見坡上那兩道依偎在一起的人影。
素白相接,溫憐吹笛,正是她歪著頭靠在溫憐的肩上。
驀地,他頓住腳步,怔怔地凝佇于一朝朝送來樂聲的風中。
一雙黯淡的夜眸瞬間注滿了錯愕與悲傷。
這究竟是誰背棄了誓言,又是誰朝三暮四。
一時間他竟覺得那些可惡的指控,不過是為她的三心兩意所找的理由。
獨留他負屈含冤,卻還要在聽說她受傷的同時,為她的安危急得肝腸寸斷。
轉身,一個渾渾噩噩的身影走下山崗。
溫憐輕將笛子放下,偏頭去看了看肩上靠著的人。
緩緩地,她睜開眼睛。
在發現自己靠在他身上后,她立即彈坐起來。
“兄長……”
“無妨,你太累了,看這天色又暗了,恐怕今夜又有雷雨。”
溫憐苦笑著望了望不知何時攏過來的烏云。
“我們回去吧”
“好”
許久,一直等在扶嬴帳前的雀蕪和王玥之見他一人失魂般地走來。
兩人狐疑地互視一眼,迎了上去。
“謝沉檠,桓姑娘呢?你怎么自己回來了?”
王玥之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并未看出有何不對。
倒是雀蕪細心,發現了他眼里的異色。
她拉住將要再上前詢問的王玥之。
王玥之回過頭來奇怪地看向她。
“怎么了?”
“不太對”
那種神采不復,失落至極的目光,還是她第一次在她家大人眼里瞧見。
因著雀蕪的話,王玥之又仔細瞧了他一遍。
的確發現他的樣子是有些不太正常。
兩個人沒打擾他,他便一個人晃進了大帳。
帳中,他失魂落魄地掃了一圈,最終顫抖著將腰間的夕霧玉佩扯了下來。
繩帶斷裂的一瞬間,他雙眉痛苦地皺在一處。
輕輕地,他將玉佩往案上一放。
帳外兩人還在爭論他究竟是怎么了的時候,他便又如游魂一般從里面走了出來。
“謝沉檠,你……沒事吧?”
王玥之按住雀蕪想要捂住他嘴巴的手,探著身子問。
“不要和別人提起我來過的事。”
他只說了這么一句便隨意選了個方向走去。
“是,大人?”
“也不要跟過來。”
兩個人聞言停住了想要跟上去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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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木里
ヾ(^▽^*))) 莫名開心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