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迎軍(上)
今日,東陽城舉城歡騰,家家張燈結彩,老少奔走相慶。
雖已過近月,但那場禍亂的硝煙味道,混合著無辜的死難者血腥之氣,仿佛一直飄蕩在東陽城。
一家家的喪事直到最近幾日才消停。
但是人們心中的悲痛和憤怒依然沒有消散。
直到今天。
東陽城南。
在城門十里之外的龍脊谷,在太守別駕的帶領下,已有大批官吏、居民等候多時。
迎接南下平匪,為死去百姓報仇雪恨的東陽雄師——太守府直轄府軍天羽軍!
驕陽當頭,酷熱難忍。
卻也無法阻擋人們喜迎之情。
“來了!”
也不知是何人高喊,等候的人群頓時激動起來。
等第一匹戰馬嘶鳴地出現在龍脊谷的地平線上,人群徹底沸騰了。
高筑的迎將臺上,旌旗招展。別駕王真、賊曹張惇,原本也南下平匪卻先行返回的兵曹林立,兩位朝廷欽使,以及各大大小小新任的郡府官吏們見此情形,紛紛展顏而笑,眉飛色舞。
隨著那戰馬的行進,一匹又一匹的騎士呈一排橫線緊隨而出,而后是一個又一個身材高大的士卒高舉軍旗,后面是一隊又一隊持刃甲卒踏步而來。
整齊豪邁的步伐,踏在大地上,讓等候的人們覺得地面都在猛烈地震動。
雄壯威武!
“楚夢熊帶兵有方啊?!庇瓕⑴_上的別駕王真拄著拐輕聲贊道。
一旁的張惇等人連連點頭,只是另一邊的林立點頭之余,心頭暗忖著:為這一刻,可是付出了五千多兩的獎勵。
唰!當行進的大軍抵達迎講臺前,又是整齊一致的頓住,惹得圍觀人群驚嘆出聲。
一身材魁梧鎖甲罩身的大將縱身一躍,竟一下跳上數丈高臺,如此高超本領,再次讓人群沸騰起來。
“天羽軍不辱使命,平匪得勝歸來!軍司馬楚夢熊誠請上位別駕王公檢閱!”
聲若洪鐘,在山谷里回響久久。
眾人仰著脖頸敬佩地望著高臺上的將領緩緩起身,手臂一揮,身后披風隨風擺動,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稟上位!我天羽軍奉命出征,為百姓不受賊寇屠戮,末將與天羽軍將兒不顧寒暑之侵、饑渴交迫,皆壯志相酬,拋頭顱、灑熱血,幸不辱所命,坪埔、白沙、陽江、青浦諸戰皆捷,得賊寇首級一千六百余返程,以祭死難百姓在天之靈,請上位閱之!”
隨著臺上高喝,隊列的將士分立開來,讓出一條過道,一輛輛馬車馱著高高摞起的木箱走進場中。
“天羽軍威武!楚將軍威武!”
人群里,不知是從哪個地方開始,圍觀的人群山呼起來。
一些披麻戴孝,捧著靈位的人在這一刻跪倒嚎哭,同時也高聲贊美著為親人報仇雪恨的天羽軍將士。
迎將臺上,楚夢熊望著這一切,心中激蕩不已。
這一刻終于來了!楚夢熊深吸一口氣。從今天起,我楚夢熊才是東陽真正的第一戰將!而那個躺在床上,已注定無法上陣的廢人終將只是過去!
當初明明是自己率兵誅殺水賊,世人卻只談他勇斗甘興;明明是自己水師助陣才不讓他曲營覆滅,世人卻只談天人曲營大破十倍賊寇。
一念至此,楚夢熊心中尤是氣憤難平。
但是,從今往后,再也不同了!
世人敬畏的天人之軍在吾手中,這一顆顆首級,雖大部分是那些說不得的人的,但以后肯定能破五龍山,真正的取賊寇首級便是。
東陽郡新的傳說,將是我楚夢熊!
迎軍儀式,足足進行了一個時辰。
首級傳閱,有功將士唱名褒獎,文人雅士歌功賦詩諸如此類,一項又一項讓整個龍脊谷歡聲震天,隆重威風。
直至日暮,由太守別駕王真一聲令下,天羽軍再次集結,朝東陽城進發。
城外連綿的山脊中,已有一座雄偉軍營依山而建,猶如磐石屹立,從高處探身俯視,守望東陽城廓。
以王真為首東陽諸吏,行進在以楚夢熊為首的天羽軍前方,身后跟著東陽民眾,披霞帶光,邁向軍營。
當軍營近在咫尺,轅門上鎏金地‘天羽軍’大字印在眼簾,別駕王真等人卻一個急停立馬,臉色勃然大變。
東陽民眾們猝不及防,差點撞上行進的隊伍,一時間原本興高采烈的人群驚疑聲此起披伏。
一些人忍不住繞著跑到前方想看看發生何事,卻驚奇的發現,那雄偉軍營的轅門下,竟已經站滿了人。
為首一名身穿褐色公服,頭戴高冠,鷹鉤鼻,法令紋,面容肅穆。
身邊眾人皆身披軍服,負手而立。這些人有男有女,除貼近身穿公服之人的人外,另外扎堆的男女皆是俊俏不凡,宛若天仙。
還有一人,身材高大,面容雖稍遜那堆男女,卻也有著一種威猛不凡的氣勢散發,迎著眾人,笑容滿面。
這些好像都是良人模樣,可為什么前面的太守別駕等人,卻是面沉似水,一個個驚慌失措的樣子?
圍觀的民眾不明所以。
可這時,異變再次發生。
只見天羽軍的隊列里,突然三三兩兩的天人士卒走了出來聚攏在另一處空地,然后在原本隊列將官的驚喝聲中,不管不顧地踏步走向轅門下的那名威猛男子。
當他們走到哪里,一個頓步,這上前的百余名天人士卒嘩地單膝跪地,整齊而又響亮的高聲喊著:“天羽軍一曲兒郎!拜見陳寅軍候!”
這一嘹亮聲響,震驚四野。
陳寅?!
那不是平水賊,大破一窩蜂,陣斬方一鳴的悍將嗎?
天羽軍最初的統帥之一,也是東陽城最負盛名的將領!
不僅如此,也曾聽聞還是在北疆殺得燕賊血流成河,被譽為麒麟兒的少年將軍!
不是已經死了或者重傷的嗎?
應該只是受傷了,哇,很得部曲擁戴呀,果然名不虛傳!
一聲聲探討、驚叫在民眾中傳蕩開來。
“哈哈!各位弟兄快快請起!弟兄們旗開得勝,陳寅特請我郡府主簿功曹前來為諸位慶功!”那被眾人施禮,大家口中所說的男人一聲高喝,一個人的聲音竟不輸方才百余天人將士齊聲叫喊,清晰地傳到了眾人耳中。
“拜見主簿功曹!感謝功曹厚愛!我等日后定為大人赴湯滔火!”那撥天羽軍士卒轉身又對身穿公服的人施禮道。
主簿功曹陳賓?。?p> 民眾們再次震驚了。
他不是被免職,甚至有人說已經被押解進京問罪了嗎?為什么會在這?
一系列的變故,就算是再無知的民眾,也明白這一出顯然不簡單了。
而后也不知那說是主簿功曹陳賓的人說了一句什么,那撥天人士卒們又歡呼起來。
然后民眾們驚訝的看到,堵在轅門的那些人站到一邊,一群富卓華貴的人魚貫而出,身邊大批仆人打扮的人抬著數不清的箱子走了出來,放到天人士卒前面。
那些仆人走到箱子跟前,一掀,民眾們再次嘩然。
竟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在夕陽下反著精光!
“坪埔、白沙、青浦、陽江各縣士紳,深感天羽軍剿匪護民之功德,特敬獻家資,奉于天羽軍將士,人人有份!”那威猛的男人再次高喝出聲。
這下,不僅民眾,那隊列中天羽軍的其他將士,也都嘩然起來。
前方的太守別駕王真、兵曹林立、賊曹張惇,天羽軍軍司馬楚夢熊,臉色已經似要擇人而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