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報仇——計劃周密、善惡有報（1）

　　劉樹義起來，夜色已深，出得門來，只見小劉就在門外。

　　小劉見劉樹義出來，大喜過望，說道：“義哥兒，餓了吧，你先等著，我這就拿飯菜來。”

　　劉樹義搖了搖頭，道：“多備幾個食盒，里面裝滿飯菜，如果飯菜不多，即刻讓他們去做，咱們一會兒提著食盒出去用餐。”

　　小劉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面露難色，道：“飯菜不是問題，只是有了昨晚之事，咱們若是再偷跑出去，一旦……一旦……”

　　劉樹義打斷他話頭，道：“誰說咱們要偷偷摸摸出去了？你去準備飯菜，順便再準備些被褥，我現在便去父親那里，言明詳情，咱們這次正大光明的出去。”

　　小劉大喜，心想只要不是偷跑出去便成，萬一遇到意外，先生見我們深夜未歸，必定會派人找尋，這樣義哥兒的安全便有保障了。

　　可劉樹義卻沒打算據實以告。

　　見到父親劉文靜，也沒開門見山，只說了些閑話，然后有意無意的說起父子三人身陷大牢一事，當時處境兇險，性命危殆，此刻竟能安全無恙的坐在這里，二人都感恍若隔世。

　　劉樹義又說起了大哥，說起了大牢中父子三人相濡以沫的情景，一件件事歷歷在眼前。劉樹義口才本就頗好，又善于制造氣氛，所說更出于真情實意，飽含真情。

　　劉文靜聽后，大為感動，險些便流下淚來。

　　劉樹義這時才將自己要出門的情況說了出來，劉文靜不僅未加阻攔，還千叮萬囑，要他小心在意。

　　其實劉文靜智計無雙，極富謀略，若是旁人使這種小把戲，他自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可他這個人頗重感情，尤其父子三人從大牢死里逃生以后，他便把親情看得更加重了，一時便沒瞧出劉樹義的別有用心。

　　但他畢竟不是普通人，稍思片刻，便看出其中的蹊蹺，而此時劉樹義小劉已出門了。

　　心想：我兒樹義又不是蠢笨之人，自然不會去做傻事，他想出去那便出去，我何必要攔他？要想成器，不能總待在府里，是該多出去歷練歷練，只是深夜時分，不知他要去何地。

　　劉樹義和小劉此刻卻走的極為緩慢。二人腋下都夾著被褥，雙手都提著食盒，如此負重而行，自然走得不快。

　　其實劉府人手雖少，卻也有幾人身強力壯，這些苦差事自然可以讓他們去做。

　　但劉樹義執意不肯，一來劉家舊宅住人之事，他還不愿讓更多人知曉。二來那個孫乞兒機警異常，又疑心甚重，萬一他見到陌生人，心中不快，那就得不償失了。

　　好在當晚月光明亮，不提燈籠，照樣可以正常行走。二人走了許久，終于來到劉府舊宅。

　　落腳之所已經泄露，孫乞兒也知劉樹義等人決無泄露的可能，但終究小心為上，便派人輪流在大門附近站崗。

　　此刻負責站崗的的是秦伯樂，這個人愛占些小便宜，說話油嘴滑舌，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微笑。

　　月光照映之下，他看到劉樹義主仆二人到來，當即從陰影處走出，嘻嘻一笑，道：“二位終于來了，來就來了，怎么還帶這許多東西過來，我來幫忙。”

　　本來小劉走在前面，他卻繞過小劉，來到劉樹義跟前。劉樹義腋下夾著被褥，頗為難受，見他過來幫忙，挺起右肩，讓他先接過被褥。

　　秦伯樂卻視而不見，雙手伸出，將兩個食盒搶了過來，說道：“二位稍等，我再叫人過來幫忙。”說罷，提著食盒，頭也不回的走了。

　　劉樹義二人無可奈何，只好繼續往里走，這時迎面走過來兩個人，卻是孫乞兒和小環，剛才那個人并沒有出現。

　　小環快步搶上，從劉樹義腋下接過被褥。劉樹義頓感肩膀一松，說不出的舒服。

　　孫乞兒來到小劉面前，伸手要幫忙，卻見小劉身子一側，撇了開去，雙眼一翻，滿臉鄙夷之色，一聲不吭的自行走進了屋里。

　　劉樹義見孫乞兒呆立原地，低聲道：“乞兒哥莫怪！”

　　孫乞兒微笑道：“都是怪我，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將別人好心當做驢肝肺，是我忘恩負義。”

　　右手一擺，恭敬的道：“劉公子請！”

　　劉樹義知他說的有些是氣話，但神態語調跟昨晚已是天壤之別，顯是對自己再無疑心。

　　當即邁步前行，走進了屋子。只見其他人已圍坐一團，地面擺滿了佳肴，陣陣飯香傳入了鼻端。

　　眾人見劉樹義進來，都放下手中筷子，唯獨只有秦伯樂仍在伸筷夾菜，大吃海吃。

　　他剛把一塊大肥肉塞進口中，見眾人都停筷不吃，抬頭望去，見劉樹義到了，嘻嘻一笑道：“劉公子來啦，坐，快坐！”

　　他口中塞著肉，口齒不清，說罷又大口朵頤起來。

　　小劉見他如此無禮，頗為不滿，將被褥和其中一個食盒放下，自己則仍舊提著一個食盒。劉樹義卻不在乎，只覺這個人爽快之極，又頗有意思，笑著道：“飯菜可對諸位胃口，滿意否？”

　　秦伯樂道：“滿意，滿意，好吃，真好吃！哎，那位兄弟，你杵著作甚，快把食盒都拿過來。”

　　小劉搖頭道：“義哥兒還沒用餐呢，這盒飯菜我得給義哥兒留著。”

　　眾人一聽，倒有一大半人停筷不食。只秦伯樂和那兩個七八歲的女娃無動于衷，吃的正歡。

　　孫乞兒道：“劉公子若不嫌棄，請過來一起吃吧。”他只是象征性的一問，像這種公子哥他見過不少，又怎會跟他們這些叫花兒同席共食？

　　卻聽劉樹義道：“那我便不客氣了，小劉快把咱們準備的好酒拿出來，今日我要和諸位不醉不歸。”

　　一聽有酒，孫乞兒眼睛都直了，站起身來，剛要伸手去接，突然想到此人決計不會給自己，忙指揮眾人挪移位置，騰出座位出來。

　　那一晚，劉樹義絕口不提聯手殺王二一事，只與眾人談笑風生，開懷暢飲。后來飯菜不夠，小環又生柴燒火，煮了幾個小菜出來。

　　原來他們雖是乞兒，卻不真以乞食為生，每日里孫乞兒帶著幾個人外出，偷蒙拐騙，想方設法，維持生計。但他們有一原則，決不欺負良善，決不做傷天害理之事。

　　這一夜，劉樹義并未喝多，與小劉二人深夜方回。

　　劉文靜雖已想通，但畢竟愛子心切，派人一直在門口守候，那人直見到劉樹義二人回來，服侍睡下，這才就寢。

　　接連三日皆是如此，一到晚間，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眾人談天說地，其樂無窮。

　　后來劉樹義提議，修葺劉府舊宅，選擇大火之下保留較完好的兩間廂房。

　　飯后眾人一齊行動，干得熱火朝天，幾晚下來，便即大功告成。雖然模樣不甚好看，但好在可以遮風避雨，抵御嚴寒，而從外面又決計看不出來。

　　第四日晚上，劉樹義如往常一樣，來到劉府舊宅，酒足飯飽，正自琢磨，如何拉眾人入伙，大家一起聯手干掉王二，想來想去，總覺難以開口。

　　這幾日相處下來，彼此之間有了情意，此事又危險之極，自然而然的心中有了顧忌，既想殺王二，又不想他們冒險，更不愿他們丟掉性命，但世上哪有不冒風險之事？

　　無法開口，正要起身告辭，這時孫乞兒走了過來，在他耳邊低聲道：“劉公子，咱們到隔壁一敘。”說罷走了出去。

　　劉樹義心里怦怦直跳，四周望去，只見眾人大都在說說笑笑，只秦伯樂一人眼望自己，面露微笑，當即沖他點了點頭，起身走了出去。

　　隔壁房間也已升起了火，孫乞兒坐在火旁。劉樹義邁步走入，在孫乞兒面前坐了下來。

　　孫乞兒開門見山的道：“王二固然為非作歹，但多是受王仁霸指使，殺了一個王二，必定還會有更多的王二出來，其實并無多大用處。”

　　劉樹義知道孫乞兒已有意相助，說道：“但王二作惡多端，便是死十次亦不為過，何況王二不死，咱們在太原城都無好日子過。

　　至于王仁霸以及他身后的王家，甚至太原高家，那是之后的目標。火燒眉毛，且顧眼下，殺了王二，咱們少了些擔憂，對王仁霸亦是不小的打擊。”

　　孫乞兒聽他言語當中，竟有與王、高兩家作對之意，非但不感到奇怪，反而大有興奮之意。

　　心想：此人果然不是常人，既要對付太原王、高兩家，僅憑劉家父子的實力，遠遠不夠，難道劉家已投奔了太原李家，也只有唐公李淵才有實力與王、高一較高下。”

　　他自小玲瓏剔透，又在太原日久，對于太原形勢倒也頗為了解，最近又了解到王仁霸恨劉樹義入骨一事。

　　說道：“你說的倒也不錯，不過王仁霸欲殺你而后快，王二知道你仍在太原城，王仁霸知曉此事，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必定會派出大批人手捉你。

　　一旦你失手被擒，他恨你入骨，說不定立時便將你生吞活剝了，哪還能讓你去殺王二？依我之見，你還是四處躲避為妥，最好還是先行離開太原城。”

　　劉樹義卻道：“此事我自也想過，王仁霸性子張狂暴躁，睚眥必報，他倘若知曉我在太原城，定會不遺余力，大動干戈，非抓到我不可。

　　但最近幾日，城中并無多大動靜，王家更是一潭死水，足以說明王二并未將此事告訴王仁霸。

　　而當時我當街辱罵王二之時，亦被不少行人看到，王家又眼線眾多，王仁霸不可能得不到消息，唯一的可能那便是王二暗中知會王家底下人，將我在太原城的消息壓了下來。

　　他如此做，自有他的理由。

　　一來，我當街辱罵他，卻讓我輕而易舉的逃了，生怕王仁霸知道后，罵他無能，加倍責罰。二來，他想獨吞功勞，給王仁霸一個驚喜，想著以他一己之力，將我捉了，在王仁霸面前，必然大有面子，賞賜自也更加豐厚。”

　　孫乞兒點點頭，其實這些道理他如何不懂，剛才勸劉樹義四處躲避，離開太原城只不過是意存試探罷了。

　　說道：“如此說來，劉公子已有殺王二的計劃了？”

　　劉樹義沉吟道：“有是有了，只是還不夠完善，亦有兇險，一時不知該不該說出來。

　　咱們諸位相聚一堂，其樂融融，當真緣分不淺，我不愿咱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冒險。

　　可如今我等勢單力薄，殺王二本來就不容易，若再無人冒險，那可就一點機會也沒了。”

　　說罷，臉上大是苦惱之色，顯然剛才所言并非虛假，他確是將眾人視作了親人摯友。

　　孫乞兒幾番落難，嘗盡人情冷暖，更加珍視親情友情。在他看來，便是天大的事，也沒有諸位兄弟姊妹的性命重要。

　　見劉樹義所言，正合心意，不禁大有惺惺相惜之感，頓生親近之意。

　　說道：“王二一日不除，對咱們終究是個隱患，要不你去找李家幫忙？他們志在太原，終有一日必將與王家為敵。”

　　劉樹義聽他說出了自己與李家的關系，倒也不如何詫異，因為大家都是聰明人，須瞞他不住。

　　說道：“此刻太原形勢依舊不甚明朗，王家有高家相助，與唐公李家勢均力敵，難分高下，雙方恐怕短時間都不會輕舉妄動。

　　王二雖是個小小下人，但牽一發而動全身，李家是決計不同意咱們動手的。”

　　孫乞兒點頭道：“那也說的是！”

　　忽然雙手握拳，慨然說道：“若當真非冒險不可，這個險我愿意去冒，只要能讓兄弟姊妹平安喜樂，我即便死了，亦有何妨？”

　　劉樹義聽了，大是感動，自忖沒有他舍己為人的胸襟，說道：“此事先不談，乞兒哥，你先聽聽我的計劃，若是可行，咱們再商量其中細節，若是不行，咱們再另想他策。”

　　孫乞兒笑道：“那好，義哥兒，你說說看，你聰明過人，你想出的計策自然是極好的。”

　　兩人年紀相差幾歲，卻互稱對方為哥，當時大家脫口而出，都未覺得不妥。此刻想來，都覺頗有意思，二人對視一眼，頓覺心意相通，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商量，直到黎明時分方才結束。

　　劉樹義心中歡喜無限，這一次不僅殺王二有望，還結識了幾位志趣相投的好友。

　　回到府里，雖然一夜未睡，卻仍然沒有困意，又將計劃細細想了幾遍，這才困極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