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看望完向詩源,我回到自己的小屋獨自郁悶,我接到了“親人”的電話,我姑姑的,我姑父的,他們的態度異常的好,說家里有急事,讓我回去一趟!
這個世界開始變得不真實!上次我答應給魏筱的一萬元沒能給她,我想她應該在我姑姑和姑父面前告狀吧。開始的那陣子我還忐忑不安,整天等待著我姑姑來電話劈頭蓋臉地罵我,可是一天兩天,一兩個月過去了,我甚至因為自己最近的慘烈遭遇忘記了那種不安,他們都始終沒有來罵我。
人都說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這陣子我的確沒有心思去想那么多。現在事情擺在眼前了,我才開始思索,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思索,最后我起身簡單收拾了一下衣物,決定回去一趟。
那畢竟是我的養父養母,我的親姑姑、姑父,他們養育了我將近二十年,于情于理我都是要回去的。至于他們為什么突然間變得這么溫和,讓我回去到底是什么事,我已經管不了了。
我已經參加工作了,所以回去是必然要帶禮物的,但是奈何現在真的是囊中羞澀,所以逛了一圈商場后,我花一千元買了三條絲巾,兩個錢包,最后又花幾十塊錢買了個文具盒。如此便算準備妥當了,于是提著一瓶2元的礦泉水、一個3。5元的面包,捏著一張150元的汽車票飯開始返鄉了。
無論家鄉的人對我是什么樣子的,那總是我生活過的地方,所以提起“返鄉”兩個字不免情感滿懷!
記得我上一次出來,是我結婚那天的凌晨兩點,于世杰的娶親車隊從銘城開了六個半小時,將我拉到了青城。當時共用了十輛寶馬車和一輛大巴車,輾轉600公里,銘城和青城的親人們在一起好不熱鬧,這本應該是人盡如意皆大歡喜的,可是……可能是太完美,所以天妒了,所以早早的散了……
眼前略過的風景越來越熟悉,我僵硬地啃著三塊五的面包,喝著兩塊錢的礦泉水,似乎又找到了大學時每次放假回家的感覺——去不得不去的地方,把希望封藏在未來!
大半年的時間,銘城沒有什么變化,該飛的灰塵還在飛,該嘈雜的地方還在嘈雜,路邊賣燒餅的大娘還是以不變的速度揉著她的面團,賣梨糕的大爺還是以他不變的腔調吆喝著他的梨糕……
走下大巴車,我花兩元打了一輛“蹦蹦車”——一種只有三個輪子的見坑就蹦的車子,蹦蹦車司機是個四五十歲的皮膚黝黑的中年婦女,她以慣有的熱情和速度將我塞到了只有一個布簾的小車廂里,路上邊走邊吆喝,走走停停,又陸續的塞進來兩個大號男人,和一個抱著小孩的女人,如此車廂便塞得沒有任何空隙了。
我笑了笑,沒有任何嫌棄和煩躁,只是感慨好熟悉的感覺。對面的男人盯著我看了一路,我也沒有什么別扭和不高興。我就坐在別人的面前,沒有權利要求別人閉上眼睛,從上初中開始,我就習慣了這種目光,看看而已,身上又不會掉一塊肉!
姑姑家在縣城里算是有錢的,有一棟別墅,四層小樓設計的不算新潮但還算漂亮,院子不大,但是有小花園,小花園里雖然不是奇花異草,但是好在花繁葉茂!
在外漂泊了大半年,回來后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我手放在門鈴聲上,心里已經想好了,無論家里人怎么罵我,我都不還口,畢竟吃了他們那么多年的飯,我還沒有開始回報他們。如果他們覺得我做的過分了,那就過分吧。因為如果過分的標準用錢來衡量的話,那我的確是沒有錢;如果過分的標準用親情來衡量的話,那我們之間也的確沒有多少親情。
為我開門的是保姆劉媽,她在魏家做了幾十年,姑姑雖然有時候有些刁蠻,但給的工錢還算可以。劉媽家里困難,好像幾十年一直困難,所以一直在這里做,她家里距離這里比較近,所以有急事也是可以隨時回家的。
“雅雅!真的是你!”劉媽高興地抓著我的胳膊,然后興奮地朝著屋里喊:“太太,雅雅回來了!”
我笑了笑,隨著劉媽往院子里走,“劉媽,你還是叫我鶯子吧,別回頭再鬧的不高興。”
劉媽的笑僵在臉上,我攬了她的胳膊說:“最近好嗎?”
“好好!我們都很好!”
有“噠噠”的聲音傳來,我知道這是姑姑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姑姑是個美人,即使五十多歲了,但注意保養,所以身材窈窕,皮膚姣好,像是四十出頭。只是那一對厲眉和那一雙厲眼總是讓我心生膽怯。在魏家的十多年里,我每天最怕的就是那眉毛倒豎,我做的最多的就是討她們每一個人開心。
“哎呀!雅雅呀,你可回來了,媽媽可想死你了!”姑姑臉上笑的像一朵花,穿著旗袍,踩著高跟鞋,以歡快的頻率扭著婀娜的身段走來。
“……”見面的第一眼已經顛覆了我將近二十年來筑起的三觀,我僵硬地站在院子里,忘了邁步,忘了說話,忘了眨眼睛!
“雅雅呀,讓媽媽看看,哎呀,可真是瘦了呢,不過更漂亮了,來來來,快到屋里休息一會兒。”
“呃……好!”
我偷著擰了一下自己的腿,疼的齜牙咧嘴的,所以我確定我不是在做夢,可是姑姑突然間對我這么好,我好難適應,甚至心跳加快,一種強烈的不安讓我忘記了如何接話。
“雅雅啊,快坐下!”姑姑拉著我的手在沙發上坐下,我們從來沒有這么近距離的坐在一起過,我靠近她的那一半身子都僵硬起來。
“媽媽……你……你們都還好吧?”我終于可以開口了,但是不敢看著她。
“好好,都挺好的,只是啊……”姑姑突然停住不說了,臉上的表情也悲哀起來,我連忙問:“只是什么?”
“只是你爸爸的生意最近遇到點問題,需要一筆錢。”
這時劉媽端著茶過來了,“太太,鶯子,喝茶。”
“誒?劉媽,叫雅雅。”
“是,太太!”劉媽放下茶水走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姑姑為什么這樣了,她應該以為我是有錢的!如果我有錢,我一定會慷慨解囊,這是我理所應當做的事情,可是我真的是囊中羞澀!
我嘆了口氣說:“媽媽,對不起,之前筱筱在青城的時候我沒有照顧好她,我當時是真的沒有錢了,于家出了些事,所以一時捉襟見肘!”
“哦,沒事沒事,筱筱那丫頭,你不用理她。”姑姑拍了拍我的手背,慈祥地問:“最近過得好嗎?”
望著姑姑的面龐,有一剎那我覺得她就是我的親媽媽,這大半年我在青城被撞的頭破血流的,真的沒有一個親人問我“最近過得好嗎?”
我眼睛不受控制地濕潤了,說不出話,僵硬地點了點頭。
“真的離婚了?”
我又點了點頭。
“現在是一個人?”
我還是點了點頭。
“唉!也難怪瘦了呢,這女人呀一個人會比較苦,還是要靠著點男人。”
我低著頭不吭聲,姑姑端起桌子上的茶遞給我說:“來,坐了一路車累了吧,趕緊喝口茶,我已經讓劉媽早早給你做好了飯,一會兒就端上來。”
“呃……好的。”我被驀然出現的熱情和關懷中度燒傷,仿佛之前的幾十年我們一直友好相處,仿佛之前電話里的爭吵根本不存在!
吃完飯,劉媽幫我拖著行李箱去了四樓,我一直住四樓,因為他們都不愿意爬樓,所以一樓住姑姑、姑父,二樓住魏筱、魏瑾,三樓住魏峰。
走進自己的房間,我慣性獨自舔舐傷口的地方,此時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床上還是我最喜歡的被褥,不是很漂亮,但是足夠讓我心情愉悅地撫摸三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