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接過這塊黑石頭，拿在手上把玩幾下，假裝不識貨的樣子，問：“這東西是干嘛用的？”
“這是鎮紙，古代文人墨客吟詩作畫時用來壓紙的東西，這東西你看著不起眼，但它來頭大了，據我祖爺爺說，這塊鎮紙進過宰相門，入過總督府，上過御使房，這些宰相，總督老爺們都把它當塊寶呢——”
“這塊鎮紙最后是落到滿清四川總督吳棠的手上，是他心愛之物，后來吳家破敗了，子孫不肖，把家里的老古董都拿出來賣錢，那時我祖爺爺在吳家當差，看出這個東西的不凡，就出手買下來了……”
攤主繪聲繪色的說起這塊黑石頭的傳承來歷，草稿都不打一下，張嘴就來，不帶一點磕磣，旁邊攤子的人聽得側目不已，吹的這么玄乎，誰信誰傻。
但看來還真有吃一套的，江辰點點頭，直截了當的道：“這塊鎮紙我買了，老板你就出個價吧。”
攤主聽得倒是一愣，沒想到這位學生這么干脆痛快，本來以為還要多費幾番口舌的。
邊上的于玉蓮卻是急了，忙拉扯了對方一下：“小辰，你不是說只是看看，不買的嗎。”
江辰道：“媽，這是個好東西，買了不吃虧！老板，你就說個價吧，合適我就買下了。”
攤主眼珠骨碌轉動，目光在江辰，于玉蓮身上轉了一下，這明顯就是外地的土包子，沒多大見識，隨便忽悠一下就上當了，但也是沒什么錢的主，真要報高了價，會把人嚇走的。
斟酌片刻，他試探的報出了一個價：“看這位學生很實在，跟這塊石頭有緣，那我就不多要你的了，就一個整數，一萬塊，你看怎樣？”
黑，真特么黑，老趙有良心，母豬都要上樹了，旁邊攤子的人心里都腹誹不已，這么獅子大開口，也不怕把客人給嚇跑了。
但江辰卻仍站著沒跑，如果他現在手頭上有一萬塊，毫無疑問就買下了，但他根本沒這么多錢，準確說現在他是身無分文，錢都在于玉蓮身上呢，要老媽掏一萬塊買這塊黑乎乎的石頭，他想想都不現實。
“老板，你這個價太高了，我們買不起啊，你就少一點吧。”他說道。
攤主本來也就是漫天要價，瞅對方一眼，試探的問：“那你們能出多少價？你干脆報個價，合適我就賣了。”
江辰站在那里斟酌片刻，報出了一個價：“一百塊，老板你看怎樣？”
一百塊？攤主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了，連翻白眼，這一百塊也太少了，丟水里都沒個聲響，要這一百塊，他還不如留著當傳家寶，畢竟是個老物件啊。
果然是外地來的土包子，一點眼力見識都沒有，一百塊就想買老物件，虧他說的出口。
“怎么，老板，你看一百塊不行嗎，我看這個價已經很公道了。”江辰一本正經的道。
攤主差點又被嗆死，此刻仿佛一記重擊被ko的病人，已經無力吐槽了，奄奄一息道：“你那一百塊，只能買那些假貨攤子上的紀念品，你們出門往左走，那里有一個紀念品市場，一百塊能買很多東西……”
江辰煞有介事道：“可是我很喜歡這塊石頭，覺得跟它有緣。”
攤主瞪眼道：“那你就拿出你的誠意來，報個合適的價。”
江辰站在那里，又斟酌了片刻，然后報出了新的價格：“那就二百五十塊，老板你看怎樣？”
你才二百五呢！攤主都差不多要趕人了，這客人實在太磨嘰，明顯不爽快，可能原因也是兜里沒錢。
“二百五還不夠啊，那老板你再說個價，合適我就買了。”江辰又弱弱的道。
攤主伸出大拇指和食指，道：“你要真有誠意，就出這個數。”
“八百？”
“八千！這已經是很低的價了，不是看你學生實在，跟這塊石頭有緣，這個價我是不會賣的。”
“八千太多了，一塊石頭而已，不能吃不能穿，哪這么貴呀，這么高價，我們也買不起啊。”
“買不起就出門往左走，紀念品市場，不送！”
“老板，你怎么就趕起人了，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江辰抱怨道，自然眷戀在攤子前不肯走。
攤主翻著白眼，懶得搭理他了。
“老板，我就說個誠意價，五百塊，這已經是很高的價了，這都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了，如果不是喜歡這塊石頭，我是不會買的。”江辰很認真的道。
攤主嗤了一聲，顯然這個價格離他心目中預期差距太大，他懶得多費唇舌了。
“五百塊都不賣啊？”江辰也有些沒招，這個價已經接近他心理價格的極限了，超過這個價格，在老媽那邊估計很難通過啊。
攤主還是不搭理，他們在這里談價的時候，攤子前又走過來一個大媽，看了多時，這時忍不住仗義執言了：“這不就是一塊普通石頭么，又不是什么寶貝，這樣的石頭，在那百柳河邊到處都是，我一早上能撿十個！”
攤主一聽，頓時就氣不過了：“我這是鎮紙，是古代傳下來的老物件，能跟普通的石頭一樣嗎，還一早上撿十個？你能撿來我這樣的老物件，五百塊一個，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你懂不懂古玩，不懂就別在這里瞎摻和，這里是賣古玩，不是賣石頭，實話跟你說，我這東西是有傳承的，曾經是滿清四川總督吳棠家中的傳家寶呢。”
那位大媽卻也是嗤嗤冷笑：“還總督大人家中的傳家寶呢，你就用不著在這里唬人了，這話誰信誰傻，你就跟我說吧，這塊石頭有什么特別之處？”
攤主道：“這塊石頭冬暖夏涼，你摸摸看，入手冰涼，摸著它在這大熱天心里都舒坦的多了。”
大媽不屑道：“我在百柳河邊隨便撿塊鵝卵石，摸在手上也是冰涼冰涼的。”
“別跟我再提什么百柳河邊的鵝卵石好么。”攤主快被對方打敗了。
那大媽冷哼，轉而對江辰說道：“你是學生吧，不要輕易被人騙了，五百塊錢買塊石頭回去，你覺得值嗎，你別看他現在擺出一個不情不愿吃了大虧的樣子，五百塊還不肯賣，他這是在裝呢，只要你轉身走人，他肯定出聲留你，信不信？”
攤主嘿嘿冷笑：“盡管走，我保證不留。”
這時又有不少好奇的人圍了過來，議論紛紛，大抵說的都是這塊石頭根本不值五百塊，那攤主懶得跟這些人計較爭執了，索性悶在那里不說話了。
江辰這個時候卻是有點擔心，人多嘴雜，要是真來了一個識貨的，橫刀奪愛，那就不妙了。
這時于玉蓮又拉著他要走，剛才他說要五百塊買這么一塊黑石頭，她就覺得對方是昏了頭，花這么多錢買個沒用的東西，還好那老板還不肯賣。
江辰自然不會走，只說再看看，于玉蓮一時拿他也沒辦法。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考究馬褂，拿著描金扇子的中年人看到這邊熱鬧，走了過來，看到來人，不少人招呼他“呂先生”，就連那攤主也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呂先生”，看來這位呂先生在這邊很有點名氣，是個行內人。
“我看看。”這位呂先生問明白了情況，感覺有點意思的拿過那塊黑石頭，在手心里把玩起來。
他在這里看著，旁邊的江辰心里卻一下緊張起來，若是對方識貨怎么辦，人家看中了要買，他肯定爭不過人家。
看了一會兒，呂先生放下黑石頭，笑著道：“東西是老物件不假，看這包漿就知道，這東西有年頭，具體年代推測不出來，但說明清時期是沒錯的。”
“看看，呂先生是行內公認的鑒賞名家，說的話自然是沒錯的！”見到有人給他撐腰，攤主自然高興，氣勢一下漲了起來。
“我這東西就是個好貨，進過宰相門，入過總督府，上過御使房，最后落到了滿清四川總督吳棠的手里……”他又開始眉飛色舞的吹噓起來。
呂先生卻又是淡淡一笑，道：“老趙，你這吹噓的有點過了。”
那攤主卻連聲爭辯：“我這不是吹噓，說的是大實話！”
呂先生卻也不跟他爭執，淡淡一笑道：“老趙，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信了你，但問題是別的人信嗎，你這東西，沒有任何款記標識可以證明它的來歷傳承，既然沒有這些能夠證明的東西，那它就不是真的，所以這樣沒有來歷的東西，在古玩市場上是沒有多少價值的，賣不出高價，只能當做個老物件自己玩玩了。”
攤主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心里很不服氣，爭辯道：“我這東西真的有來歷的，起碼曾落到滿清四川總督吳棠手中卻是不假……”
呂先生道：“你說了沒用，沒有證據的東西，市場上是不承認的，老趙，我這不是打擊你，只是實話實說。”
攤主心里很郁悶，但還不敢頂嘴，對方是有身份有來頭有名氣的業內行家，他一個小攤販巴結還來不及，哪得罪的起。
呂先生搖著扇子悠哉的走了，看熱鬧的人群也散去了，呂先生是行內專家，他說的話靠譜，算是給這塊黑石頭做了個定論了，攤主的信心這次是真被打擊的不輕。
他神色懨懨的抬起頭，看到攤子前站著的江辰，很是意外道：“你沒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