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主流學派大多認為這個世界存在兩種主宰之力——科學和奇跡。”

　　維維亞飄浮在講臺上，操控著彩色土壤在潔白的墻面上排列出兩個名詞，開始了今天的授課內容。

　　陳言坐在正對講臺的位置，一手托腮百無聊賴地望著房間高高的穹頂發呆，仿佛回到了大學里在階梯教室上大課的時光。

　　不過比起階梯教室這個房間可要大得多了，與其說是教室，倒更像是個禮堂——

　　一排一排的座椅和桌子數下來有四十之數，按照每排五十個座位計算，這間禮堂足足可以容納兩千人同時聽講！

　　小女仆海蒂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間，正聚精會神地聆聽著講師的授課。

　　在她左手邊，并排而坐的是曾經被強盜南斯揍得狼狽不堪的青年，名為海伍德，正是與海蒂一道被撿回弒神宮的嫡親兄長。

　　與海蒂被安排照顧陳言的飲食起居不同，海伍德被丟在了宮殿外圍擔任雜務工作，本來沒有資格擔任陪讀，但是陳言不想獨自一人接受填鴨式教育，強烈要求弒神宮里所有未曾受過教育的人員全數前來上課，所以他才有機會坐在這里。

　　只是陳言怎么也沒有想到，偌大的課堂之上，出席的“學生”僅僅只有三人——換言之，在本就人丁單薄的弒神宮里，可以稱得上“文盲”的竟然只有自己和海伍德兄妹！

　　兄妹倆此前并無就學的經歷，就連自己名字的拼寫方法也未能掌握。然而從上課的第一天起，他們就如同干涸的海綿一般不斷將知識的水分吸收到自己體內，短短幾天時間已經學會了絕大多數常用字詞的聽說讀寫。

　　提到文字，陳言總算是找到了重生以來頭一個可以稱得上主角掛的東西——

　　盡管這個世界的文字和她以往熟悉的任何一種語言都大相徑庭，但她就是能夠毫無障礙地聽得懂、說得清、讀得出，至于書寫……嗯，大概還需要練習一段時間。

　　“咳咳，某些同學請保持注意力哦~”

　　美少女講師略帶不滿的提醒聲將陳言從回憶拉回現實。

　　宅居一年，專注力居然退步到這種程度了呢，好歹自己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呀……陳言自嘲地哼哼一聲，將目光重新投向墻壁。

　　白墻上彩色泥土的字跡已經發生了變化，此刻在兩個大寫名詞的下方，又分別列出了幾個小一號的詞匯。

　　“魔法、仙術、妖力，總之一切被科學派稱作怪力亂神，實際上是他們自己沒有能力解讀的現象，都可以統稱為奇跡之力。”

　　見陳言轉回視線，維維亞點點頭繼續回到課題。

　　“而科學之力則包含了煉金、工程、算術……”

　　“等等，你是說這個世界已經存在物理化學這些學科？”

　　陳言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重生在這個架空的世界已經不能對歷史掛抱有期待，又沒有系統金手指，本來她還想學學前輩穿越者們，用自己那點貧瘠的現代知識改造這個劍與魔法的時代……

　　你他媽居然告訴老子這個世界存在科學？！

　　就算維維亞所說的“煉金”“工程”“算術”這些只是中古時期的學科分類，肯定比不上21世紀的先進科技，但是說到底陳言本身也不過是普通全日制本科畢業，成績不上不下勉強混個學位證的水平。

　　指望自己和那些無論學的是什么專業，無論從事的是什么工作，一朝穿越就能博古通今文理兼修的大神相提并論，呵呵……

　　還是洗洗睡吧。

　　“維維亞老師……”

　　坐在前排的小女仆怯生生地舉手，在得到維維亞允可之后起身提問。

　　“您說科學和奇跡都是足以主宰世界的力量，它們區別在哪里呢？”

　　“這個問題問得好哦~海蒂，還有正在走神的同學請仔細聽講~”

　　維維亞拍了拍手，示意提問者坐回位子上，又開始侃侃而談。

　　“奇跡是一種天生的力量，想要學習就必須具備遠超常人的天分。科學則不同，科學是所有人——當然我是指心智正常的人——都能夠通過系統性學習掌握的本領。”

　　聽到這里，陳言覺得維維亞有意無意地向自己瞥了一眼。

　　“就算每個人資質不同，個體間學習的效果也存在差異，但是科學能夠最大程度消弭群體間的差距。只要掌握了最前沿的科學技術，無論哪個國家或者組織都有可能實現爆發性成長，從而獲取掌控世界的力量。”

　　就好像工業革命改變了世界格局，大美利堅一度稱霸世界，無論通過軍事還是經濟手段站在世界的制高點，歸根結底都是憑借著生產力的優勢。

　　而魔法，或者維維亞口中所說的奇跡，在陳言重生前的世界早就遭到了徹底的否定，淪為只能在文藝作品中出現的概念。

　　“我覺得還是魔法更厲害……”

　　海伍德忍不住提出質疑。

　　他從來不覺得打鐵和蓋房子有什么稀奇，更不認為靠這些就能在戰爭中取勝，相比較而言，魔法師才是最偉大最令人敬畏的存在——至少在古德里安平原的居民心中都是懷著這種想法。

　　維維亞笑得兩眼瞇成了細線，似乎對這位青年學生的提問非常滿意。

　　展示似的在指尖幻化出一只碧綠色蝴蝶，繞著課堂飛了一圈最終落在墻上大寫的“奇跡”一詞上方，爆散出無數絢爛的光點將這個詞語點綴得熠熠生輝。

　　“沒錯哦~所有科學發展到極致都會走向哲學，因為哲學是通向神之境界的小徑。不過奇跡——無論魔法也好，仙術也罷，哪怕是妖邪的力量——本身就是哲學！”

　　“喔——”

　　從兄妹二人口中同時吐出一聲為之折服的輕呼，穿過空闊的課堂徑直沒入穹頂。

　　無論海伍德黝黑的糙臉，還是海蒂長著雀斑的小臉蛋，此刻都一片潮紅，仿佛瞻仰神靈一般眼神灼灼地凝視著傲立于講臺上方的少女。

　　陳言也怔怔地盯著前方，腦子里面不由自主蹦出一個“哲♂學”的身影……

　　媽的什么亂七八糟的！

　　趕緊用力搖了搖頭將雜念從腦海中排除出去，陳言越發感覺那位惡作劇的神明給自己出了一個有意思到爆炸的課題——

　　奇跡與科學交錯爭鋒的時代，作為人類要向神明發起挑戰，呵呵，果然再也回不去安穩的宅居生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