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思果然來了精神,眼睛瞪得賊大:“啊?誰?誰死了?”
清澤一臉的黑線,主子這招兒還真好使,就知道這小子對死人有興趣。
“趕緊穿衣裳。清澤,去備車。”南宮霄天的聲音再次傳來。
“是,屬下遵命。”清澤領命出去。
自打天冷之后,沐九思晚上只脫了棉袍睡覺,現在穿起來倒也方便。將鞋子提好,過去臥房,見南宮霄天已經穿了中衣,正在穿外袍。
“殿下……現在出去行嗎?”拿了衣架上的腰帶,邊系邊試探著詢問。
外面的天還黑著,他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見,去了萬一讓人瞧出破綻怎么辦?
“本王不去才會讓人覺得奇怪。”似乎是猜到了沐九思心中所想,南宮霄天說道。
沐九思手下不停,圈著他的腰把腰帶拉到前面系好,又把玉佩掛在上面。
“要不就晚點兒再去,再有一個時辰天就亮了。”
鼻尖嗅到一陣淡淡的清香,南宮霄天深吸了一口氣:“反正也是你看尸首,本王只遠觀即可。”
也對,之前大白天的,他也沒湊到尸首跟前去看,都是等她看過了匯報。
“那我就做一回殿下的眼睛……”話說到一半,沐九思自覺失言,“呸”了一聲住了口。
卻不想南宮霄天并不生氣,反而揉了揉她的發頂:“好啊,以后九兒就做本王的眼睛。”
“九兒”?這個稱呼已經多久沒聽到過了?前世親近的人都會叫她九思,只有養父母偶爾會喚也一聲“九兒”。
感覺到小手僵在了自己的腰間,南宮霄天微蹙了眉:“怎么了?”
“沒……沒什么。”沐九思抿了抿唇,壓下了鼻根的酸意,“殿下先等等,我去打水。”
南宮霄天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聽出她的傷感。摸了摸下巴,自己好像只是順著她的話說的,并沒有什么不妥呀!
小半個時辰之后,燕王府的馬車到了胭脂河邊。
車還沒停下,沐九思便將車窗掀了一條縫隙,壓低聲音道:“河邊被衙差圍住了,何景同和汪德本正往這邊走。”
“何景同的右手邊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四方大臉,有點絡腮胡。他后面是個年輕人,不高但很壯實。看樣子他們兩個是一起的。都穿著長袍,從步伐上看象是軍人。”
雖然個別用詞有點兒怪,但描述得很詳細,南宮霄天的腦海當中立即出現了相應的場景。這差事清澤也常做,可他卻覺得小東西說得更為簡潔而生動。
“參見燕王殿下。”南宮霄天剛一下車,幾個人便上前施禮。
耳朵微動了動,他便聽出了每個人的方位,紅瞳朝沐九思所說的三個軍人的方向掃去。
何景同連忙說:“殿下,他們是錢總兵的副將。”
“末將田鵬海。”
“末將付承基。”
南宮霄天微微頷首:“先看看尸首,其他稍后再說。”
“是,殿下。”沐九思朝汪德本使了個眼色,兩人朝河邊走去。
胭脂河從青山城穿城而過,岸邊一排高大的楊柳葉子早就落了,只留下光禿禿的枝椏,在黎明前的黑夜里顯得有幾分猙獰。
樹下有衙差舉著火把,時不時發出“噼噗”的聲音。
入冬后的靚山城雖還未曾下過雪,但氣溫卻已經很低,河水流淌得緩慢,靠近岸邊的地方已經結了冰碴。
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木油燃燒的味道,其中還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
借著火把的光亮可以看到樹下的尸體仰臥著,兩只胳膊擺在身體兩側,一條腿伸直,另一條腿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向旁邊翹著,將袍裾掀起了一角。
頭歪向一邊,雙眼大大地瞪著,略厚的嘴角也是微張著,不難看出死前是何等的驚恐。血跡從脖子上細細的一道傷口一直蜿蜒而下,染紅了一片枯草。
沐九思在尸體邊蹲下:“汪大哥,這人什么身份?”
“邊關總兵錢元明,些次是來青山城拜祭衛國公的。”汪德本也跟著蹲下,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前天進的城,昨兒個去了國公府,晚上跟那兩位去喝花酒,喝到后半夜說有事要出去一下。那兩位久等不回,便差了人出來找,結果就發現死在這兒了。”
沐九思唇角抽了抽,白天拜祭死人,晚上就去喝花酒,這心可夠大的。
“現場有白帕子嗎?”
“有,有,在這兒呢。”汪德本連忙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打開來從里面展開一塊帕子。
果然還是花素帛的料子,幾條血道子斜在中間。
沐九思捻了一角將帕子拎著帕子:“在哪兒發現的?”
“在這兒。”汪德本指著尸體的袍襟,“就掖在這里。”
“有意思。”沐九思咂咂舌。
夜里起了風,尤其是在河邊,拎在手里的帕子隨風飄著,一松手就能飛出去老遠。把帕子掖出死者的袍襟,看來兇手是有意在表明自己的身份。
“什么有意思?”汪德本不明白這殺人現場有什么意思。
“殺了人還特意留下線索,這人多有趣呀。”
沐九思的大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顯得閃閃發亮,就好像小孩子得到了一件喜歡的玩具。汪德本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面對一具尸體能露出這種表情,這是什么人呀!
何景同說著事情的始末,至于喝花酒,礙于當事人還在場,只說是在外用膳。南宮霄天聽著,偶爾會回應一句,卻也聽出其中的關竅。
他領過兵,知道軍營里的漢子有多糙,尤其是常年在邊關的那些人。有機會來青山城一趟,哪能不去逍遙快活一把。如果是去飯莊用膳,怎么可能折騰到后半夜。
不過他并沒有點破,現在不是追究這些事的時候。何景同的奏報很快就會送到京城皇宮的龍書案上,在他的藩地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就算皇兄不會向他問責,他也得給出個交待。
天邊現出一絲魚肚白,將黎明前的黑暗一點點撕開。漸漸地,那縷白色染了些許淡粉,接著顏色越來越重,變成一片紅霞。隨著紅霞范圍的不斷擴大,一個閃著金光的巨大瑪瑙盤慢慢地探出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