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樓家在人界,依照慣例,從定親之日起回到家中準備,不再與新娘見面,直到成親當日來天修接親。
新郎官兒披紅掛彩行至天修山門,才聽聞玄乙神尊有令,說婚事延期。只好命接親隊伍在天修山下等候,自己飛身直至清心殿。
“師父,發生了什么事?”殷小樓不明所以,究竟什么事能讓師父不顧及天修聲譽,賓客紛紛來賀的情形下出爾反爾,取消了婚事。
“妖帝欲率鬼妖二界攻打仙界,冥界十殿閻王奉命操兵練將,以至輪回大事無人主宰,世間亡魂有去無回,人界無新生,鬼妖橫行,民不聊生。”師父看著殷小樓,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殷小樓臉色泛白,卻仍故作鎮定:“所以師父想先解決了天下大事,再為小樓和沫沫操辦婚事嗎?”
師父雙眼微瞇,翻手亮出掌心一顆烏黑的云珠,驚得小樓瞪圓了雙眼:“你……何時收了去的!?”
“沫兒帶你來清心殿拜師那天。”師父語氣平淡。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既然已經知道了,又為何還收我為徒?”殷小樓不解。
“沫兒希望我收你為徒。”事實就是如此簡單,起初并想不通,為何冥王的元丹會落在一個凡人體內,直到那日在人界歷練時,忍不住探了小樓的元神,才知曉了究竟。
“那今天這又是為何!?假意同意我們的婚事,目的何在?”殷小樓步步緊逼。
“并非假意。沫兒要我允了,我便允了。不過是這其中出了些變數。”師父坦言道。
“什么變數?”這才是殷小樓在意的。
“沫兒愛的人不是你。”師父從容出口。
“你又怎知她不愛我?”殷小樓斜眼望著師父:“還是,你在意的是我的身份?我連元丹何時被你收了去都一無所知,只要我凡身不死,就永遠不會有鬼君。”
“荒唐!”師父眼神犀利:“爾既身為冥王,就應身負冥界興亡之重責,怎可放任妖帝胡作非為霍亂冥界?”
殷小樓鎮定道:“不是有師父在嗎?”
師父轉身負手而立:“我從不插手旁系內務。”
“那就等宮長宇率兵打到天修,師父總會出手。”殷小樓不以為然。
“難道你就分毫不顧及冥界子民的安危?”師父反問道。
“冥界可以易主,沫沫卻只有一個。”殷小樓后退兩步,對著師父拜了拜道:“迎親的隊伍已經行至天修,小樓就在此等候沫沫。”
“既然如此,便只好讓沫兒親口告訴你她不愛你,不愿嫁你,也好叫你死了這份心。”師父甩袖轉身,離開了大殿。
此刻,縱然有千般理由,卻皆因私心而變的不堪,即便如此,仍面不改色,只為留下那個不知何時,就早已經刻在了心里的人兒。
被師父關在偏殿寢宮,本是隔了些路,可師父偏偏傳音,讓我聽到了他們談話的內容,這才知道小樓竟就是那入了輪回的冥王……正對著嫁衣發呆,師父推門而入,身子不由一顫。
“沫兒,剛剛,你都聽到了?”見我點了點頭,師父又道:“他此刻就在大殿,你只需去告訴他,你并不愛他便可。”
“可我不能傷害小樓哥哥……”
“別的什么事,為師都可以應你,唯有這件,你聽話。”師父探手,撫上我的發,卻帶來絲絲寒氣。
“我做不到……”心情萬分復雜,什么是對,什么是錯,我究竟該怎么做?
師父翻手,一顆騰著黑霧的丹丸浮于掌心:“這個,就是冥王元丹,它凝結了冥界之主畢生的功力,若它碎了,世間便再也不會有冥王。當然,那入了輪回的凡胎,不久之后也會灰飛煙滅。于仙人二界來說,未來少了一個勁敵,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師父眼神中,竟真的露出可怕的殺戮。
“師父不要!”我驚異的望著師父那只準備捏碎了元丹的手,難道師父要趁機滅了冥王!?
“沫兒知道該如何決斷,為師在這里等沫兒回來。”師父推掌,無形的掌力將我送出了寢殿。
于師父而言,本以為木已成舟,卻奈何只是美夢一場。無奈出此下策,料想我定會護殷小樓周全。
清心大殿上,那個差一點成為我夫君的男子面色憔悴,若是一開始就沒有說要嫁給他,也許就不會傷他至此,是我毀了那個如陽光般溫暖的小哥哥!
“……沫沫你……是說真的嗎?”殷小樓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這一切。
“答應嫁給你是為情勢所迫。”我木木的回答著小樓的話。
“呵……沫沫不知道呢,宮長宇怕我回冥界,所以一直想殺我,甚至冥將鬼兵們也要來殺我,盡管目的不一樣,可他們都想置我于死地。我一直拼命的想要活下去,并不是我怕死,而是我舍不得你。其實我根本不會死!‘凡身亡,冥王生’。我努力的活著,只是想伴你一世,因為等我回了冥界,便再也不能喚你一聲,沫沫。”殷小樓顫抖著,拉起我的手問:“我只想知道,你……愛過我嗎?”
連小樓都沒有發現,兩道犀利的目光正窺探著我們的談話,尋蹤探靈過去,竟是一手捏著黑珍珠,雙目凌厲不容懈怠的白衣圣者。
“我從未愛過你,你走吧。”我一邊說著,一邊狠心把小樓推出了清心殿,只是我的心,好痛啊!
關上門的瞬間,師父現身站在我面前:“逼沫兒說出如此絕情的話,沫兒心里一定很難受。”他話語輕柔,俯身將我擁入懷中,若是平時,我定會為與師父如此親近而面紅心跳,可惜現在腦海里卻滿滿都是殷小樓傷心的模樣。
“若早知道結果是這樣,我寧愿師父開始就不曾同意我和小樓的婚事,給了他希望,又讓他失望。”心中不滿,竟責怪起師父來。
“原以為可以皆大歡喜,卻未料到中途生變。都怪為師未曾考慮清楚,就草草定下了沫兒的終身大事。若沫兒心中怨恨,就罵師父吧!”耳畔低喃,有些事連師父也無力掙脫,自知已深陷其中,仍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