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講到這，舒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爸我媽不道歉，他們就一個勁兒的罵，最后還引來不少圍觀者。當時……看著那各種指指點點的畫面，還有老爸老媽強行剛著的倔強神情，我這心里就特別不是滋味。”
“第一想法就是，要不上去將那父母揍死算了。”
“可又想想，發現這樣一點也不劃算，畢竟老爸老媽都被那兩潑婦潑男罵了那么久，我要真上手了，那些罵話不就坐實了？！”
“所以你就憋著認他們罵了？”路楠接了一句。
“不然咋樣？”舒怡嘆氣，“隨著那些罵話越難聽，我那暴脾氣就越冷靜，冷靜的最后居然在想，如今這場是不是因為我才會成那樣的。若我以往不揍人，今天這場莫名其妙的事，是不是就不會到我家來。最后的最后，我還想了，曾經老爸老媽在給那些被我揍了的同學的家長道歉時，該有多卑微。我的一時爽，竟讓我的老爸老媽為我低頭……”
“是不是感覺自己特別不是人？”路楠道。
“對。”舒怡沒反駁，點著腦袋，“真感覺自己特別不是人。”
“那最后呢？”路楠將空茶杯遞到舒怡面前，“你給那家父母道歉了？”
“道屁。”舒怡給路楠重新添了一杯，“人不我揍的，我為什么要道歉。”
“那你就任他們在你家罵？”路楠道。
“也沒罵多久。”舒怡說，“就差破音的時候，那父母突然接了一通電話，轉身就沖了出去。”
“干嘛去了？”路楠問。
“醫院。”舒怡說，“這我也后來才知道的。那被揍孩子被人找到的時候，已經昏過去了。那父母將孩子送去醫院的時候，聽找到那孩子的人說，因為聽那孩子喊了聲舒怡，頓時覺得大事不好就順著聲音找了過去。”
“你也太背了吧？”路楠沒忍住，笑了。
“揍你呢啊。”舒怡惡狠狠的瞪了路楠一眼。
“再后來呢？”路楠沒在意，繼續笑著。
“再后來……”舒怡嘖了一聲，“再后來那孩子醒了，跟他老媽說，是因我的出現才救了他。他爸他媽聽完前因后果，便對那晚在我家的行為十分抱歉，拿了一堆厚禮來道歉。”
“沒了？”見著舒怡沒再說，路楠問了一句。
“沒了。”舒怡為自己斟了一杯茶，“不過……也正因為那事，我才真正反省了一下自己。”
“架，可以打。但一定要打的有意義。”舒怡抿了一口茶，“若只因為自己不爽而動手打架的人，那根沒進化的猴子有啥區別。”
“這就你反省的結果？”路楠瞪著眼睛。
“不。”舒怡搖頭，“我爺爺的總結。”
“咳。”路楠很想說些什么，可聽這……算了，我們還是不要說話了。
“我爺爺還說。”舒怡又道：“架可為除暴安良而打，可為正當防衛而打，可為幫助弱小而打，可為保家護國而打，可為生存活命而打。除此之外……那都是猴子。”
“……精辟！”路楠放下茶杯，對著舒怡鼓了鼓掌。
“所以。”舒怡看著路楠，“路楓琛不打架，可能就是保護你。”
“保護我？”路楠蹙眉。
“嗯。”舒怡抿了一口茶水，“他在學校被揍，若是還手了，就以他的武力值，你肯定會被請到學校去。面對老師，面對同學，面對被揍同學的家長，你去了……這頭，恐怕就抬不起來了。”
“為什么抬不起來！”路楠提著嗓子喊了一聲，可能因為太激動，那音兒都快劈成一字馬了，“是他們揍了我弟，我為什么抬不起頭來！”
“淡定。”舒怡為他又斟了一杯茶，“路楓琛在學校為何被打，你應該很清楚吧？”
路楠猛地一震，瞪著舒怡沒說話。
“所以啊……”舒怡嘆了一口氣，“路楓琛可能就是不想你去面對那些指責辱罵，才一忍再忍。”
這事要是擱在十三歲前，她絕對沒有這么大的徹悟。
被同學打，那就打回去！
被同學罵，那就打回去！
被同學說，那就打回去！
反正就是打回去！
自己爽了再說。
但現在……
動手之前，她會想想老媽，想想老爸，想想他們面對那些被揍同學家長時的卑微……
慢慢的，她的第一想法也就不是打回去了。
被同學打，那你也要打得著才行。
被同學罵……哎，同學開心就好。只要罵話不帶媽，他們開心就好。
被同學說……說就說嘛，Z國貧富差距那么大，誰能保證家家都能買得起牙膏牙刷呢是吧。
所以……
只要不觸及她的底線，大伙開心就好。
這么一通說下來，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路楓琛昨天在面對“老子來找茬”五人組時，為什么要撒腿就跑了。
“你有一個好弟弟。”舒怡看著路楠，突然感嘆道。
“我寧可他多為自己想想。”路楠咬牙垂首。
“那么大的一個人了。”舒怡端著茶，宛如一位老者，語重心長的說，“怎么可能不想自己呢？你就少操點心吧。”
“不是。”路楠聽樂了，“你真的才十五啊？”
“你們八十五啊？”舒怡嘖了一聲。
就這破記性……
難怪路楓琛記不住路！
路楠笑了笑，過了幾秒，又嘆了一口氣，“想不到，我一二十五六的人，竟要一十五六歲的人來開導。”
“這有什么。”舒怡抿了一口茶，“我有時還被小笨蛋開導呢。”
“舒貝貝？”路楠難以置信的看著舒怡。
“是啊。”舒怡很隨意的點了點頭，“你別看她才五歲，有時也能說出幾句金句呢。”
“再者……”說著說著，舒怡又想感嘆了，“人生而不同，每個人，每個階段都有自己的想法與感悟。長輩講的不一定都是對的，小輩講的不一定都是錯的。我們都應該聽聽外界的聲音。說不準其中一句就會讓你豁然開朗。不管那道聲音來自誰。這種事情，有時候真不能用年齡來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