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呆瓜一溜煙跑回廚房后，很快張奶奶就出來了，看到是奶奶和小南瓜，忙用圍裙擦了擦自己油膩的手，接過奶奶送回來的木屐還有大半簍菱角，陪笑道:

　　“哎呀，你看你們特意來一趟干啥，小孩子鬧情緒是再平常不過的了，你這樣反倒顯得我們多小氣似的！”

　　奶奶連忙解釋：“我知道是小孩子們鬧著玩，只是我家這個丫頭脾氣太倔了，要是不好好糾正一下，以后可怎么得了，今天一定要她給你們道個歉?！?p>　　奶奶說著把躲在她身后扭扭捏捏的小南瓜一把扯到身前：“小南瓜，快給張奶奶和小呆瓜道歉?！?p>　　小南瓜雖然早已經答應了奶奶，要好好地道個歉，回去才有荔枝吃，可真到了要開口的時候，卻覺得那一句對不起有千金重似的，怎么也吐不出來。

　　奶奶見小南瓜在那里磨磨蹭蹭，低著頭用腳趾摳著地面，半天也不開口，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心想這丫頭剛剛還答應得好好的，怎么這會兒又不說了，這不是要打她老臉嗎？連忙加重了語氣，對小南瓜道：

　　“小南瓜，你還想不想……”

　　“張奶奶，對不起！小呆瓜，對不起！”

　　沒想到，奶奶的話還沒說完，小南瓜竟抬起頭飛快地對張奶奶和小呆瓜道了歉。

　　張奶奶看剛剛奶奶的樣子挺可怕，生怕把事情鬧大了，雖然小南瓜道歉的態度不怎么樣，她還是趕緊笑瞇瞇地回應道：

　　“小南瓜真乖，沒事的沒事的，以后和子成哥哥一起玩一起上學，小伙伴一起互相幫助，互相學習，不要吵架，好嗎？”

　　小南瓜當然沒有回應她，張奶奶只好又回頭對她外孫叮囑道：“這個是小禾妹妹，以后你們是要一起上學的，你是哥哥，以后可要好好保護妹妹，知道了嗎？”

　　“知道了！”

　　小南瓜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著剛剛小聲回答張奶奶的小呆瓜，心想：“他竟然答應張奶奶肯照顧我？我剛剛還說過不喜歡他，不讓他進門呢，他沒有生我的氣嗎？”

　　圓溜溜的小眼睛盯著對面的小男孩，小男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知不覺蹭到他外婆的身后躲了起來，卻仍是拿眼睛偷偷打量眼前這個圓臉圓眼睛圓乎乎的小女孩。

　　是的，小南瓜現在已經長成一個小胖子了，在奶奶家雖然沒什么肉吃，可各種蔬菜瓜果那是管夠的，比小南瓜在家和姐姐一起吃咸菜的日子可好上太多。

　　小孩子就是這樣，能吃就能長，小南瓜在奶奶家就像從餓牢里放出來的一樣，每天敞開肚子放肆吃，不到兩個月就長得圓滾滾的，成了一個又黑又胖的鄉下野丫頭。

　　小呆瓜卻不一樣，他本身家里條件還可以，媽媽是因為沒時間管他才不得不把他送到外婆家，雖然每個月媽媽會給生活費給外婆，可外婆做的飯始終都不如媽媽做的好吃，再加上他性格本就內向，如今不在媽媽身邊，就變得更加沉默了，有什么事也不肯說，飯也吃得少，漸漸地也就越來越瘦弱，看起來也是很沒精神的樣子。

　　這也是張奶奶為什么急著想讓小呆瓜和小南瓜交朋友的原因，她覺得小南瓜那丫頭沒心沒肺的就很好，性子也比較野，說不定能讓她外孫變得活潑一點。

　　小南瓜既然已經確認對方并不是真的討厭自己，那么自己之前的憤怒也都是毫無根據的了，她一下子就變得開心起來，覺得自己是不是也應該禮尚往來給對方示個好，于是她大聲道：

　　“我以后天天都跟哥哥一起上學，我也會保護哥哥的！”

　　張奶奶一下子笑了起來：“好好好，那真是太好了，你們倆能一起互幫互助，奶奶們也不用擔心你們上學被人欺負了！好啊，真好！哦……對了！”

　　張奶奶想起自己還有菜在鍋里，再不過去可就要燒干了，忙對奶奶邀請道：“你們還沒吃午飯吧？今天就在我家吃算了，正好我女兒昨晚回來的時候帶了點瘦肉回來，我正給呆瓜做肉湯喝呢，小南瓜肯定也愛喝，你快過來幫我加個火吧！”

　　奶奶正想推辭呢，卻發現自己的胳膊被小南瓜死命地搖著，邊搖邊盯著自己拼命地點頭，生怕奶奶不肯留在這里吃飯。

　　奶奶心里一酸，想到小南瓜自從來到她這里，確實還沒吃過一頓新鮮肉呢，真是可憐了這孩子。于是她那要推辭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只能訕訕道：

　　“這怎么好意思呢，真是的！這不好吧……”

　　好在張奶奶是個爽快人，直接拉著她就進了廚房：“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呆瓜沒來的時候，我還不老是去你家搭伙呢，再說也不給你白吃，你還要幫我燒火呢！”

　　說起來，張奶奶也是個苦命人，16歲就嫁給了呆瓜他外公，可卻怎么也懷不了孩子，那個時候生不了娃的女人是沒用的，她老公雖然還想再多試試，可她婆婆卻怎么也不愿意了，逼著她老公把她趕出家門另娶了一個老婆。

　　張奶奶沒辦法，又沒臉回娘家，只好一邊討飯一邊流浪，最終跟著一群逃荒的隊伍落戶在這里，剛剛安頓好準備找個娶不到老婆又不介意她生不了孩子的男人再嫁，卻發現自己越來越大的肚子竟是因為懷孕了。

　　張奶奶真是又喜又憂，喜是因為自己是可以懷孕的，憂的卻是如今自己早已被夫家趕出家門，再回去是不可能了，自己一個人要怎么養大這個孩子呢？而且孩子月份已經很大了，想要打掉那是不可能的。

　　張奶奶沒有辦法，最后只能硬撐著將孩子生了下來。那個時候，一個沒有男人的女人懷孕生子是個多么大的丑聞，這遠近鄰里幾乎都不肯跟她來往，覺得這個女人有傷風化。

　　但奶奶當年是跟她一起逃荒過來的，她知道張奶奶的經歷，也完全相信她，只不過奶奶那時候是有夫家的人，婆婆也是非常嚴厲，而且人言可畏，她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去幫助張奶奶，只偶爾趁家里人不注意的時候在自己能力范圍內幫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