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
看到了空白的天花板。
他想撐著床板坐起來，卻反應過來……
他已經沒有右手了。
“你醒了？”
聲音從旁邊傳來，看過去，伊琳娜坐在自己的床邊。
她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語氣也是十分的溫柔。
視線下移，石浩靈看見了她的手在攥著自己的床單。
“為什么……”
伊琳娜眉頭緊縮：“為什么要那么做？”
她指的是最后。
當時，是她趕到了那個火焰燃燼之地，并且看到了最后的那一幕。
石浩靈平躺在地上，雙目禁閉，面色安詳，一把槍握在他的左手。
而其前方，一個人，倒在血泊之中！
她完全不清楚什么前因后果，但不論怎么分析……
都是石浩靈殺了面前那個人。
伊琳娜那張無神的臉上，逐漸變得不安：“你們……發生了什么？”
沉默。
然后，石浩靈看向了另一邊。
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江城。
他的聲音平靜：“伊琳娜。”
“復仇真的好爽啊……”
走廊上，幾乎沒什么人。
這里是江城新修的醫院，專門處理重大事故例如能力者事件里的傷員。
之前云凌軒便是被短暫送到這里治療的，不過現在也不在了。
石浩靈已經失去了雙腿和右手，坐在一個輪椅上，由伊琳娜推著。
他們走得很慢，以至于石浩靈能完整地欣賞走廊一邊的窗外。
這條走廊也采用了落地窗的設計，雖然從外看不見內，但是里面卻能很清楚地看見外面。
那是江城。
這里的樓層不是很高，只能看見一部分。不過對于石浩靈來說已經足夠了。
“那也是為了證明這個世界不是假的嗎？”伊琳娜一邊推著，一邊問道。
“你可以那么認為。”石浩靈還在看著窗外。
“那……結果呢？”
“還是失敗了，我們的世界可以說是虛假到了不行。”他活動著僅存的左手，“不過真的……真的無所謂了。”
“……”
伊琳娜的半張臉被她的長發擋住：“如果……
如果那時候沒有人發現你……
怎么辦？”
“沒關系的。”
他閉上眼，靠在輪椅上：“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
沒有回答，沒有聲音。
而石浩靈對此顯得不甚在意：“你知道你的空間是誰給予的嗎？”
對于他知道這點，伊琳娜沒有表現得多意外：“誰？”
“我哦～”一只手指指著自己，“或者說，上一個輪回的我。”
聽著，伊琳娜愣了一下，隨后笑了出來：“謝謝。”
“不用謝～”他不斷活動著左手的五指，“你知道為什么我會那么做嗎？”
輪椅停了下來。
伊琳娜也沒能答出來。
“因為……”他單手操控著輪椅轉向，面對著她，“是‘你’，把這個空間交給‘我’的。”
“……”
前邊，一名天網的員工走了過來：“麻煩您了，斯卡雷特小姐。”
伊琳娜愣了愣，隨后，看著對方將石浩靈的輪椅推走。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哦～”他背對著她，揮手。
“……嗯。”
她點頭：“一定。”
輪椅被推進一個房間，里面，全身漂浮的屏幕。
每個屏幕上都顯示著一個人臉，其中就有他最熟悉的一人——孫子斌。
見石浩靈被推了進來，眾人似乎有那么點想要吵鬧，但都很默契地保持了安靜。
靜靜地等待，最前方的那個屏幕。
不多時，石浩靈看到了那個屏幕里的人。
一個看上去有些書香氣息的年輕小生。
“現在。”在那位小生授意過之后，一人正聲說道，“開始進行，對于江城新任審判長石浩靈的案件裁決！”
接著，一個更大的屏幕被調出，上面，放著許多資料內容。
“樊奕星，曾是江城本地人，幾年前離開江城去往其他城市生活，具體原因不明，在江城宣布重建之后回到此處。”
頓了一下，繼續：“其尸首于今日凌晨發現于江城外樹林，身上含多出撞擊和割傷，部分燒傷，以及……
頭部被三發子彈命中，肩膀被一發子彈命中，胸部被兩發子彈命中。
經過檢查，其死因是射入頭部的三大子彈，并且……”
那人的屏幕看向石浩靈：“全部都是由石浩靈所持有的手槍射出。”
“被告可有什么異意？”
聽到是在叫自己，石浩靈搖了搖頭。
“諸位呢？”他看向其他人。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不敢對此發表什么意見，如果換作其他人，或許此時他們還能說上什么，或求情，或怒斥。
但現在不行。
因為，整個國家最高地位的兩個人，都在這里！
葉秋辰還能說是算了，但孫子斌可不能！
因為今天被審判的這個人，是他一手帶上來的！
萬一說的不好，以那位的性格，很難說有什么好下場。
畢竟那可是真的上過世界級通緝令的存在！
“小孫。”最前方，那名年輕的小生用一種老成的聲音開口，“你怎么看？”
孫子斌此前一直是閉著眼，聽到這番話，倒是睜開了眼睛。
看向，石浩靈：“你和他有什么淵源？”
“他殺了我的父母。”石浩靈說道，感覺上就像在講外人的故事：“那場火災就是他引起的。”
適時，一份資料也分配給了在場的眾人。
其中說明了關于石浩靈童年時的經歷。
“除此之外呢？”孫子斌追問，“他有做出過任何別的事嗎？比如傷害，或者破壞？”
他在看著石浩靈。
只需要他說出一件就行了！
以他和的身份和石浩靈之前的功績，其實完全用不到上審判席。
除了一點。
那就是身為天網人員，隨意剝奪平民的生命！
哪怕他是石浩靈的仇人，如果不經過正規程序，那也不能私自進行裁決！
所以，只要他能說出一件，關于對方使用能力造成破壞和潛在威脅的事情，就可以了！
所有人都在等著。
然，石浩靈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沒有。”
“你確定嗎？”
出聲的是那位年輕的小生：“這將會關系到你的未來，我希望你能謹慎發言。”
兩位8級的大佬都在對著那個坐在輪椅上的某人示好！
只需要看口說一句，只需要一句！
“……哈哈。”
“謝謝諸位的好意。”
他將那靠在輪椅上的身體撐起：“但我還是堅持我之前的辯詞。
人，就是我殺的。”
……
審判進行的很快。
考慮到石浩靈先前在江城、金市、幕城以及海外的功績，最終的判定，沒有讓他入獄。
這之中，還有一部分孫子斌的干預。
但相對應的，他不再是天網的成員，同時，也不再是江城的審判長了。
對外的宣稱會是他和敵人對戰后身負重傷，不能再勝任這個職務。
雖然他現在的狀態也沒有差別就是了。
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了石浩靈，已經兩個還亮著的屏幕。
“為什么？”孫子斌看著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嘆息一聲：“……我累了。”
對視，沉默。
孫子斌不再發聲。
“以你的情況，以后一定會名揚一方成就一番傳奇。”那位年輕的小生問道，“為何選擇這樣的方式退場？”
“因為我不想成為肆意妄為的存在。”
他看向低處，眼中有著哀傷：“但倘若我需要做的事情被規則給束縛住了……
我不會吝嗇我的反叛。”
那之后，便是再沒有之后了。
兩個屏幕先后暗下去，石浩靈也離開了房間。
外面，除了迎接他的天網人員，沒有那個他想看到的身影。
他想去看自己的手機，然后反應了過來。
那早在火焰中被燃燼了。
似乎是看透了石浩靈的心思，那名天網員工說道：“石先生，斯卡雷特小姐托我轉達給你一句話：”
“抱歉。”
“……”
石浩靈似乎明白了什么，散去了力氣，倒在了輪椅上。
而那名員工還在后方推著：“接下來您想去哪，石先生？”
聞聲，石浩靈搖了搖頭：“我已經不再是審判長了，你沒必要對我用敬語。”
“不，服務您是我的榮幸。”那人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音，“我的家人都生活在幕城。”
對此，石浩靈不再拒絕。
他又一次看向窗外。
看向江城。
看向這個曾經他出生、成長，又親眼見證毀滅的地方。
或許正如他所說。
他累了：
“先，送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