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夜晚時分,淳于澤家里面燈火通紅,亮如白晝,尤其是那兩只最大的燈籠,掛在院中,使得院中邊邊角角好像都能照亮。加了梔子花的燈燭,在燃燒的時候,還散發出陣陣梔子花香,使得本就有著淡淡梔子花香的小院,在夜晚秋風的熏習下,愈發的香味濃郁。在這樣的夜晚,頭頂明月高懸,院中燈火通明,秋風習習,鳴蟲陣陣,香氣四溢,真的就如天上的仙境一般。
這便是江公與許公進來淳于澤小院中的感受,兩個春秋谷梁學派的泰斗,縱然是見過大世面,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要知道,油燈的大小畢竟有限,照明范圍在那擺著,況且,沒人會舍得點上千盞油燈來照亮,即便是豪奢之家。
除了五只為于二公子做的燈籠之外,劉強還為江公,許公,淳于澤,高山等四人,做了只圓柱形的燈籠,供他們夜晚出行或者走動使用,給彭祖,長樂,淳于珊做了只橢圓形燈籠,給淳于艷做了只小荷花燈,高興的淳于艷提著自己的小花燈不停的在院子里跑著,笑著,顯擺著,“看,病已哥哥給我做燈籠最漂亮!”
這件事情,早晚瞞不過江公,許公的,所以,劉強就提前把兩位老先生給請了過來,這樣是對兩位老先生的尊重。
江公與許公愣愣的看著院中的景象,好一會兒江公才問,“這,這是什么?”
劉強將給江公與許公做的燈籠,雙手遞給他們之后說道,“這是弟子與眾人一起做的燈籠,是用來照明的,這兩只燈籠,是弟子孝敬您跟許公的。”
劉強簡短的將為什么制作燈籠給江公與許公講了一下,當然,坑于二公子的具體過程跟結果是不能明說的,只是說為了將誤會解釋過去,于二公子給的重金自然也一筆帶過。燈籠上面雙喜字的來歷,劉強直接說成了是西王母娘娘夢中教給自己的,他已經看到了眾人的反應,知道這樣說人們才會相信,自己也省的巴拉巴拉解釋。
江公聽完劉強的解釋后,匍匐在地,邊扣頭邊說道,“祥瑞啊,祥瑞啊,天佑我大漢,天佑我大漢!”直到扣完三個頭后才起身。老爺子看來很激動,起來后還用衣角拭了拭自己的眼角。至于劉強為什么會造出燈籠,江公也直接定義為“定是西王母娘娘在夢中教你的”西王母娘娘為什么教劉強這個雙喜字,自然是專門在燈籠上寫的,那燈籠的制作,自然也是西王母娘娘教的,要不然這樣一個頑劣的小子,又沒有學過制造,怎么就能制作出燈籠來呢。
劉強一臉的懵逼,想著怎么就成了祥瑞了,其他人在聽到江公的論斷后,臉色異常嚴肅,還不住點頭。不過江公的論斷,將劉強與西王母娘娘直接聯系了起來,那言外之意是劉強能夠溝通天地。
祥瑞是指吉祥的征兆,祥瑞的出現,往往是一種預兆跟象征。我們的先民因對自然界的敬畏而發展出萬物有靈的思想,天子代天統御萬民,而各種非正常或者奇異現象的出現,包括天文星象,鳥獸蟲魚以及神鼎玉器等等的出現,都是上天對帝王的行為和所發布的政策進行的贊成或表彰。觀測和解釋這些現象,是儒家學者的重要工作,董仲舒就曾經在《春秋繁露》中說道,“帝王之將興也,其美祥亦先見;其將亡也,妖孽亦生見。”
祥瑞也種類繁多,還被分為不同的等級,從“五靈“,就是麒麟、鳳凰、龜、龍、白虎等到天文星象,飛禽走獸,花鳥蟲魚直至各種器物,不一而足,這是有專人負責記載的,漢武帝朝就曾經出現過麒麟,飛馬,寶鼎等祥瑞。現在燈籠的出現,江公將他看作是祥瑞,既然江公說是祥瑞了,那他肯定就是祥瑞。
臨走之時,江公特意的囑咐道,“此等西王母娘娘賜予的好事物,要慎重對待,切莫大肆聲張。既然病已對于二公子說此物為西王母娘娘賜予張仙人的,那對外就統一口徑,自然是張仙人教與病已的,切記。”得,這下證據鏈更加完整,坐實了燈籠是西王母娘娘所賜,并且通過劉強的手帶入凡間。
等到江公與許公回到許公的住處,江公與許公看著燈籠,臉色凝重。許公說道,“師兄,這件事情透著邪門,衛太子的這個遺孤劉病已,怎么會做出如此精巧的東西,這與他的經歷以及我們得到關于他的情況,不太一致啊,難道真的是西王母娘娘賜予的?”
“是啊!還有那雙喜字,從未見過,但是看那筆跡,絕對老辣,沒有幾十年的功夫是寫不出來的。”江公接著說道,“你還記得衛太子這個遺孤是怎么從獄中出來的嗎?”許公說道,“我自然記得,這件事情,我那妻兄還有莫大的功勞呢。”
后元二年,劉病已不=未滿七歲的時候,漢武帝往來于長楊宮、五柞宮之間,有望氣者說長安監獄有天子氣,漢武帝又恰好病重,心說這是有犯人要謀害我,取代劉氏江山啊,于是漢武帝便派郭穣下詔將二十六官獄中的犯人,不分罪過輕重一律殺掉。郭穣夜晚來到丙吉所在的官獄,丙吉緊閉大門,說道:“皇曾孫在此。普通人都不能無辜被殺,何況皇上的親曾孫呢!”一直守到天亮也不許郭穣進入,郭穣只好回去報告漢武帝,并將丙吉在漢武帝面前狠狠的告了一狀。此時方知自己有曾孫在世的漢武帝,也從巫蠱之禍中醒悟過來,說:“這是上天讓這樣做的吧。”因而大赦天下。長安監獄中的諸犯也因武帝的大赦得以出獄,可以這樣說,因為丙吉的堅持與劉病已的身份,活人無數,那些犯人都沾了他們兩個的光,這也是莫大的功德。
“那個時候,望氣者說的天子之氣,我相信就是指的太子遺孤劉病已。我們與張老大人等,一直對病已關注有加,尤其是張老大人,一直盡心盡力,愛護有加,既是因為太子的恩情與賞識,也是因為心存一絲希望,若皇曾孫真的能登大位,那所有因太子巫蠱冤案受牽連的人,以及我們谷梁學派,可能就會翻身了。”
許公很是震驚,他知道自己的師兄,一心的想讓谷梁學派得到皇帝的賞識,確立為天下儒學的標準,對于為什么對這個劉病已那么重視,江公在前幾天才有所暗示,以前從未提過,今天晚上,明確的向自己說了出來。
“師兄,哪那么容易。”許公其實也希望江公所說的能夠實現,但是希望實在太渺茫了。現如今承平日久,當今圣上也正值青春年少,這個劉病已登臨大位,幾乎沒有一絲可能。
江公說道,“是啊,幾乎沒有一絲可能。但是孝武皇帝在臨終前下詔,將病已上報宗正并列入宗室屬籍中,至少是承認了他的皇家血脈,假如病已是非常之人,那么將來至少是能成侯封王吧。依我這些時日觀察,再加上今日之所見,我相信此子定非凡人。”
“其實我看他并不敬畏神明,可能是與成長經歷有關吧,我想那燈籠應該是他自己的玲思妙想。不簡單哪,還是一個少年,假如此物能普及天下,不知會為多少百姓帶來便利,這是大功德啊。”
江公又頓了頓說道,“不過出頭的椽子早爛啊,所以我今天晚上才跪拜天地,將此物說成是祥瑞,是西王母娘娘賜予的,希望能夠保護他,免得引起別人過分關注。再說,皇室貴胄,哪能操持賤業,這樣說,將來也能避免被別有用心之人所利用。”
許公見自己的師兄對戾太子遺孤這么愛護有加,說道,“希望病已能夠明白師兄的拳拳之心啊。”
江公擺擺手,“時也!運也!命也!得看個人的造化了,許多事,不是誰能夠決定的!”
第二天一早,于二公子就帶著家丁來到淳于澤家中,劉強滿面笑容非常客氣的將于二公子迎進了正屋。于二公子是見什么人說什么話的主,今天在劉強等人面前表現的像是一個讀書是士子,那股紈绔氣也收斂了許多。
于二公子看了一圈眾人,說道“不知張仙人可在?”進門后他就一直在搜尋張仙人的身影,可是除了劉強幾個以外,并沒有張仙人的蹤影。
“張仙人自從去見西王母娘娘后,就未歸來,可能是還在聽西王母娘娘的仙訓吧”劉強慢條斯理的說道。
于二公子一聽,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然后又慢慢的跪坐了下來,到口的話沒有說出來,劉強心說,這小子可以啊,還不是一個純粹的紈绔。
“二公子燒的八十八柱高香,西王母娘娘收到了,西王母娘娘看到了公子的一片赤誠之心,公子許的心愿,必定會達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