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力氣大得驚人,屬離忍不住懷疑對方也是一個通靈師。不過在纏斗之中,屬離發現這個男人的動作往往慢了半拍,而且有時候完全向著空氣打去,但是偏偏那個男人有時候就像是已經知道屬離的下一步動作一般,提前便擋住了攻擊。一來一往之間,兩人也是斗得旗鼓相當。
終于,屬離抓住一個機會,一腳踹在對方肚子上面,然后借力往旁邊翻滾幾圈,就勢便準備拉住索萊娜跑出倉庫。
但是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屬離耳畔便聽到一聲槍響,灼熱的空氣從他臉龐滑過。
“屬離,停下!”
屬離一下子僵住了,他順從地把雙手舉過頭頂,然后緩緩地轉身。那個男人已經挾持住了無措的索萊娜,一把左輪手槍正抵著她的腦袋。
“有話好好說。”屬離的眼睛緊盯著那個男人,完全搞不清楚對方的意圖:“你知道我的名字?”
“赫拉巴爾,博胡米爾·赫拉巴爾,你還記得我吧。”
屬離眉頭一皺,記憶中的形象逐漸與眼前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一年多前,他坐著布朗森的物資列車前往東橋堡壘的時候,那個護衛隊長的名字便是這個。
當初的赫拉巴爾留著短須,穿著皮質夾克和皮靴,完完全全是一個久經風霜的雇傭兵,而現在,他穿著得體的風衣和長靴,并且刮去了胡須,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紳士,沒有絲毫突兀的地方。
不過屬離記得自己和赫拉巴爾一起旅行的那幾天,并沒有使用過自己的真名,而且他也無法揣測對方在這里的真實目的。
“我沒有任何惡意。”赫拉巴爾的手槍仍然指著索萊娜,但是語氣已經緩和下來。
屬離沒有應答,他仍然雙手舉起,讓對方安心,但是眼睛開始向著四周瞟去,不過赫拉巴爾對此沒有任何反應。于是屬離基本可以確定,不管赫拉巴爾是怎么確定自己的位置,但是他在黑暗中的視覺并不敏銳。
“讓我們離開,我們對于這里的事情一無所知。”屬離低聲地試探道。他不確定這里的聲音有沒有被外界察覺,也不知道是赫拉巴爾,還是警察對自己的威脅更大。
赫拉巴爾沒有回應,他好像也在仔細聆聽著外面的動靜。
屬離突然精神一震,因為他聽到倉庫里面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微弱的燈光從棉花堆的縫隙里傳來。一個瘦高的女人提著燈籠,突然從一側的過道里面探出頭來。
屬離的眼前陡然一亮,不由自主地瞇起了眼睛,而對面的赫拉巴爾也在此時閉上眼睛。
被他挾持住的索萊娜一低頭,便從赫拉巴爾的懷里掙脫出來,然后向著屬離跑來。
完全下意識的,屬離猛地沖過去抱住索萊娜,然后反手將她向著一側推去,同時用身體擋住了赫拉巴爾的視線。
但是赫拉巴爾沒有開槍。
等到屬離重新拉著索萊娜站了起來,赫拉巴爾甚至已經收起了手槍。
“我說過,我沒有惡意。我也相信,你沒有惡意。”赫拉巴爾說道。
屬離仍然保持著警覺,他的眼睛再次掃過赫拉巴爾與那個提著燈的女人,心中越發困惑。
“既然你知道我沒有惡意,那么可以讓我們走了吧。”
“你們是來這里躲避外面的警察的吧,這里有足夠的地方容得下我們幾個。”
“嗯?”這一聲困惑的疑問卻是來自那個提著燈的女人。
她穿著暗色的長裙和披肩,身材挺拔,或許不再年輕,但是依舊保持著驚人的美貌。
“勞塔羅,他可以幫我們傳遞消息。”這是赫拉巴爾對那個女人說的。
“你認識洛月白少將吧。”這是赫拉巴爾對屬離說的。
“你怎么知道?”
“洛少將曾經拿著你的照片來找我,讓我幫忙尋找你的蹤跡。”
“什么?她找過我?什么時候?”屬離忍不住問道。
“不到一個月前。按照她的原話,你是她的一個朋友,你的失蹤可能和白城的占星塔有關。”
屬離的眉頭皺了起來,對于洛月白能夠追查到他的失蹤,屬離沒有任何的意外。但是這件事情涉及到伊麗莎白夫人,而且里面的事情,屬離其實并不想要讓洛月白知道。
“對不起,不管你想讓我傳達什么消息,我可能并不會再見到洛月白了。”屬離想了想,這般說道。
“反正我們也快離開白城,不會回來了。這個消息你可以保留給自己,不告訴任何人。”赫拉巴爾不置可否地說道:“你可以選擇告訴洛少將,或者不說,那就是占星塔下有被飼養的影族存在。”
“什么?”屬離和一旁的索萊娜一起驚呼。
“這怎么可能!”
“但是的確如此,因為我的丈夫便負責管理那些被馴化的魔影。”提著燈的勞塔羅說道。
“為什么洛月白需要知道這樣的消息?”
赫拉巴爾看了一眼勞塔羅,然后重新看向屬離:“因為這可能成為她圖謀的阻礙。”
“好了,這就是我想讓你轉達的一切。我已經履行完自己最后的責任,再也不會虧欠薩托里斯男爵和布朗森先生。至于你是否選擇轉達,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我不明白,你要走了?”
“如你所見,我們原本想坐著布朗森的貨船離開,不過好像碼頭那邊發生了暴亂。不管怎樣,你對于你為什么在這里不感興趣,那么你也無需對于我們的來歷尋根究底。”說到這里,赫拉巴爾的語調已經再次冷了下來。
“你可以在這里隨意呆下去,警察是不會搜查這片倉庫區的。”
說完,赫拉巴爾便不再言語,他挽起勞塔羅的胳膊,然后走入倉庫深處,很快便消失在一片寂靜之中。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沉默了許久的索萊娜終于開口。周圍已經再次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她則是重新坐回到地上,只是周圍多了很多被撕扯開來的棉花。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也許更少。”
這是屬離在黎明前說的最后一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