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這絕不可能!”羅杰·澤拉茲尼一把推開自己的扶手椅,他的手指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常年在嚴寒的山脈間行走所習慣的那種冷酷嚴肅的表情也被他遺忘在腦后。他忍不住摩挲著自己的胡子,就像是他一貫激動時喜歡做的那樣。
“這里是守夜人軍團!”澤拉茲尼再次強調。
“我當然明白這點。”洛月白穿著守夜人軍團黑色的厚重大衣,幾乎淹沒在柔軟光滑的皮毛中去。因為荒野里帶來的損傷,她那頭標志性的長發(fā)僅僅剪到耳廓處,凍傷處用繃帶包裹,可以清楚地看到藥膏那粘稠的褐色。但是這一切無法掩蓋她的光彩,就像是火焰必將散發(fā)光明,直到最后一點火星熄滅。
“我也同樣贊同這一點,守夜人軍團不應當參與到任何人類內部的戰(zhàn)亂中去,你們守衛(wèi)的是整個人類世界。”
“那么你就不應該提出這樣的想法,這是對于所有既定國際規(guī)則的踐踏!”澤拉茲尼再次坐回他的辦公桌之后,來自世界會議與帝國首都的文件被他隨意地堆積到另一旁:“你應該知道為了之前的行動,我現(xiàn)在不得不面對多少問題。”
“你的營救行動被帝國所有的報紙報道,現(xiàn)在你是一名戰(zhàn)爭英雄。”洛月白冷冷地說道。
“我不是一個帝國軍人!”澤拉茲尼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句話,但是他立刻改口:“至少現(xiàn)在我不是,我現(xiàn)在接受的是世界議會的指派,而因為貿然攝入帝國與夏暮邦聯(lián)的局部戰(zhàn)爭,世界議會已經向我發(fā)起了質詢。”
“你不是第一個因為偏離中立原則而被質詢的守夜人軍團指揮官。”
“那些已經這么做的人結果都不怎么好。”
“您無疑已經偏離了中立的原則。”洛月白略微緩和了語氣,她隨手指了指窗外,盡管夜色之下幾乎什么都無法看清:“您對于我們的庇護,在夏暮邦聯(lián)看來,已經是失職的表現(xiàn)。可是難道帝國會任由它的戰(zhàn)爭英雄接受自己敵國操縱的審判仲裁麼?您如果不相信我,至少也應該相信我的父親做下的保證。”
澤拉茲尼嘆了一口氣:“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庇護你們,因為現(xiàn)在的世界議會已經沒有威脅任何一個主權國家的實力,守夜人軍團的歸屬早就是不言而明的潛規(guī)則。但是假如我們直接出兵加入戰(zhàn)爭,或者像你所說的,“以軍團的名義大規(guī)模退役士兵”,你可曾想過,這不僅僅是我們,同樣還有整個帝國都將遭受到怎樣的攻訐?
以同樣的名義,夏暮邦聯(lián)在山脈南段的守望堡壘就可以把炮口對準我們南方的工業(yè)城市,寒林帝國也可以通過墜星大荒原繞過北方防線徑直南下。這個世界是一個火藥堆,僅僅因為有那些禁地作為緩沖,真正的世界大戰(zhàn)才沒有爆發(fā)。”
“戰(zhàn)爭的爆發(fā)與否絕對不會因為你我的決定發(fā)生任何改變,就算是世界議會依舊有常備軍的時候,風盟不也已經向天山高原進軍了麼?”洛月白從自己的座椅中站起,她依舊需要拐杖的支撐才能行走:“我不會懷疑你的勇氣或者資歷,但是你在這里待得太久,以至于跟不上這個時代的節(jié)奏了,我向你求助,也是向你提供一個機會,重新回到白城的機會。”
說完,沒有等澤拉茲尼再多說什么,洛月白便拄著自己的拐杖走出了他的辦公室:“我相信你知道,對于之前那段談話,有哪些應該說給伊麗莎白夫人聽,而有哪些不應該。”
說完,她禮貌地帶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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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已經確定成功逃生的有1002人,其中位于第一基地的是890人,在這890中,仍然具有行動能力的有511人,其中通靈師5人,這就是我們現(xiàn)存的全部力量。”維均合上了文件夾,對著在場的所有人輕聲說道。
低矮的厚布帳篷之中,汽油燈隨著頂棚微微搖晃,日暮山脈的寒風穿過無處不在的縫隙,發(fā)出呼呼的聲響,同時帶走為數(shù)不多的暖意,所有人都不得不緊緊裹著身上的棉衣,但是寒意依舊不斷侵入。
守夜人軍團許諾的建筑材料要再過幾天才能用鐵道送來,而需要特殊照顧的傷病員已經送到了守夜人的第一基地,所以不能指責守夜人沒有盡力。
“澤拉茲尼不愿意出兵。”座首的洛月白聲音格外清冷,她率先打破了室內的平靜:“我記得守夜人軍團這里也有皇家通靈師吧。”
托馬斯接到:“從雨,冰晶之通靈師,二級通靈師資格。男爵,中校軍銜,也是軍團的副指揮官。”
“那我們可以試圖接觸她麼?”
“在之前我已經見過她,”維均回答:“我認為可以嘗試溝通。”
屬離如同一個局外人一般,聽著洛月白一道道下達命令,他在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同時也注意對于那個計劃不要知道過多。
“屬離,你覺得怎么樣?”洛月白突然轉身向他問道。
“什么?我不知道。”屬離故意說道。
“我說你這次必須留下來,有太多人已經看到過你了。”
“那或許我更應該早點離開,在惹出更多麻煩之前。”
洛月白強行咽下自己試圖說出的話:“如果我妹妹的死不能全都責怪你,那么你為什么不能像所有人說出事實?”
“還是說你向我隱藏了什么?”
屬離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他當然沒有說出全部,有關晶體的全部。至于向其他人說出事實?或許他曾經有過機會,但是他又怎么能夠完全脫罪?
屬離的沉默在其他人眼中卻顯露出其他意味,大家都默契地保持著安靜,直到洛月白把手中的文件甩到地上。
“那么你就走吧,永遠不要回來。我與你再無瓜葛,洛妍與你再無瓜葛。”
“她是我的妻子。”屬離突然說道。
在洛月白再說什么之前,他轉身走出帳篷,突然感到無限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