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無處不在,四處滋生。
那些古代人類們仿佛已經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只會尋找任何可能的武器,然后用來襲擊身邊的所有人。
屬離端著步槍沿著通道幾乎寸步難行,不時有狂亂的人群從兩側的房間里沖出,一邊奔跑呼喊,一邊發泄著心中破壞的欲望。身著白色實驗服的人高舉著銀光閃閃的實驗儀器,然后砸向身旁的同伴,尖銳的棱角刺破血肉,鮮紅的血液飛濺而出。
還有人拿著微型激光刀,高能脈沖肆意播撒能量,灼燒著任何裸露的皮膚,混濁的煙霧從燃燒的文件夾上升起。
沒有人特意去襲擊穿著格格不入的屬離,他們的攻擊仿佛是無意識的,那個揮舞著電棍的身穿綠色制服的警衛便在無差別地毆打著任何試圖從他面前經過的人,三四個人已經蜷縮著如同蝦米一般躺倒在他的腳下。而那個警衛則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斷地瘋狂大叫著一些難以辨明的詞句,直到一個年輕的實驗員從背后一把摟住他的脖頸,然后把一根游標卡尺刺進太陽穴。
屬離毫不留情地用槍托擊昏了一個試圖拿著顯微鏡襲擊他的暴徒,然后奮力從兩撥徒手搏擊的人群中間擠過,其中有不少人試圖用筆尖刺瞎他的眼球。
現在的情形遠遠超出了屬離的理解范圍,但是晶體無需他的理解,一道清晰的箭頭牢牢指向前方。
精神疾病?瘟疫?暴亂?屬離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對于眼前景象的猜測,但是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息。
通道中的燈光依舊明亮清晰,但是全金屬的自動隔離門已經放下,紅色的警示燈在不停閃爍。慶幸這對于屬離而言沒有任何的阻攔,在“塑靈”的作用下,封鎖的大門被融開大洞,容人通行。
瘋狂似乎已經侵染到整個建筑物中去,隨著屬離繼續向前,混亂沒有絲毫的消退,反而愈演愈烈。這里的人已經逐漸稀少,因為躺倒在地的尸體在逐漸增多。粘稠的血漿迸濺在墻上,就像是盛開的鮮花,散發出令人惡寒的氣味,空氣中漂浮著灼燒后蛋白質與脂肪混合的獨特氣味,還有依舊在灼灼燃燒的紙質文件,如同蝴蝶一般伴隨著依舊在工作的空調上下飛舞。
如果這里不是混亂爆發的邊緣,那么一定是它爆發的源頭。
古代人類看來和現代人一般無二。
緊張壓迫著屬離的神經,一個個荒誕不經的念頭在他頭腦之中閃現。但是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注意著周圍的環境,防備著可能從任何角落里突然出現的襲擊。
四周回繞著的爆炸聲以及人群的尖叫聲沒有絲毫的減弱,腳下的地板已經在不斷的劇烈震動之下開裂。
一道奪目的光束突然穿透墻壁,如同一把長劍,附帶著灼熱的火焰,爆炸在一瞬間產生,將屬離遠遠推向前方。
頓時濃煙滾滾,金屬斷裂發出尖銳的聲響,整個通道開始向前方傾斜,所有沒有固定住的金屬殘骸還有尸體,全都沿著通道向前滑去。
如同在洪水中掙扎一般,屬離想抓住什么東西固定住自己,但是滾滾而來的殘骸把他裹挾而下,通道的墻壁則像是橡膠一般扭曲變形,無處著力。
只聽到“砰”的一聲,屬離感覺自己的腰部被一股巨力一分為二,劇痛如同逆動的潮汐再次把他淹沒,一張合金靠背椅砸在他的右臂之上,帶走了已經彎折的突擊步槍,但是它帶來的疼痛反而不足掛齒。
尖銳的金屬刺進裸露的肌膚,又被后來者取代,倒鉤拉出慘白的肌肉以及連綿的纖維,仿佛有一百把利刃,一百柄戰錘從身體上碾過,屬離感覺自己像是過了一千年,又像是才過了短短一瞬。
他沒有死:一根欄桿正好阻攔在通道的盡頭,止住了他繼續下墜的趨勢。整個通道被那束陡然出現的激光截斷,地板塌陷下沉,幾乎把所有的東西全都傾倒入地下,慶幸一根早已折斷的欄桿橫攔住他的腰部,懸掛在半空中之中
是的,半空之中。
在通道的盡頭,不是連綿的房間,不是一成不變的金屬墻壁,而是一整片天空。
陰沉的層云緊貼著厚重的巖石穹頂,暗紅色與深藍色交織的光芒從細密的菌毯之中發出,穿過陰云,一閃而過的雷電如同金色的長蛇在黑暗之中游走。這是一片被壓抑著無窮力量的天空。
而在這片陰沉的天空之下,是一個更加陰沉的世界。在黯淡的天光之下,群山起伏,就像是厚涂的油畫,只顯示出層疊的剪影。但是在那些連接天地的巖柱面前,群山變成了無足輕重的起伏。那些巖柱支撐起巖頂蒼穹,間落在地底世界之中,伸展向遠方。
而在這些裸露的巖石之間,暗紅色的植被吞沒了整個世界,宛若一片血海,無邊無際。直望向天地盡頭,一切都湮沒在一片黯淡的沉寂之中,除了風的呼嘯與閃電的隱鳴,這個世界死一般沉寂。
從通道掉落的殘骸與屬離擦肩而過,墜入到地底那紅色的海洋之中。一千米?五千米?一萬米?
高度在此刻失去了以往的標準,不管是多高都無法度量出天空與大地之間的距離,對于這個世界而言,天空太過低矮,也太過沉重,那些厚重的巖石穹頂肆無忌憚地彰顯著自身的存在。
雖然在空中,但是屬離卻感覺到一股難以遏制的壓迫感,頭頂的千萬噸重量似乎在把他繼續往地下拉扯,把所有的空曠擠壓消滅。
這里才是隱世界,一個地底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