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森在退役之前,是洛妍父親最為信任的軍需官,屬離從學院畢業之后,就在他的手下實習,受到很多照顧,后來布朗森跟隨者洛妍父親一起離開軍隊,成為了一名承包商,專門服務于通靈師部隊日常的物資運送,后來洛月白成為了最高指揮官,布朗森的貨運事業也水漲船高。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其中的關系,這也是為什么屬離最終選擇向布朗森求助,不僅僅是因為可以搭便車,更是因為布朗森不會輕易向外人出賣他的行蹤。
其實剛進門的時候,屬離就已經做好一言不合的準備,但是所幸最后布朗森沒有多問什么便答應幫他。雖然他表現出了善意,但是屬離也沒有放下戒備之心,他隱隱覺得布朗森那么爽快答應他的背后還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
雖然約定是在明天,但是午夜降臨前,一輛重型裝甲蒸汽機車就緩緩駛入站臺。這是一輛專門為戰爭而打造的巨大機器,龐大笨重的蒸汽鍋爐幾乎有普通火車兩倍長,頭幾節車廂更是用鋼板牢牢釘死,車頂上面焊上了重機槍和只有在戰艦上面才有的艦炮,而一門大口徑的加農炮更是直接架在車頭,黑洞洞的炮管無疑表明了它的強悍。
這是一頭無與倫比的陸地猛獸,慘白色的車燈是它兇狠的眼睛,而滾滾蒸汽云霧是它的呼吸,這就是帝國強大軍力的象征——一艘陸地巡洋艦。
在最開始的裝甲車廂后面,則拖了六七節的普通車廂,一律被漆成黑色。進站的時候,幾名穿著藍綠色相間制服的中央軍軍官跳下火車,然后迅速與在場的東方軍完成交割,隨即在旁邊岔道上的近二十節車廂便在牽引車的拖引下連到了裝甲火車的最后,提前集結起來的一隊近百人的東方軍士兵步伐整齊地登上火車,而屬離則混在布朗森那十多人護衛隊伍之中,上了后面的普通車廂。
于是在汽笛的一聲長鳴之中,這輛火車便再次轟隆隆地開動,從前到后,不過半個小時。
布朗森站在站臺邊上,朝著逐漸啟動的火車揮了揮手,隨即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白色蒸汽中,隱約之中,屬離似乎聽到他最后的叮囑:“不要死了。”
……
列車駛出車站,向著東方前線繼續前進,這里是它停靠的最后一站,接下來的路途誰也無法確保安全,不過在車廂里的眾人卻開始沉沉睡去,任憑車輪與鐵軌之間撞擊發出單調的巨響,現在已是午夜,而之后的兩天路程不會像今晚那么平靜。
屬離一直提著的那個帆布包已經堆到了后一節的貨車車廂之中,他此刻換上了布朗森貨運公司的那套淺藍色背帶褲制服,只是把腰間武裝帶里的手槍掏了出來,然后塞進去自己那把雕花的匕首。
車廂不時搖晃,噪聲也從未停止,但是屬離卻隱隱感到心安,因為周圍全都是觸手可及的金屬,冰冷堅硬,但唯獨對他柔軟順從。
甚至不需要回頭,屬離便能夠感覺到一個身材健碩,腳上踩著小牛皮靴的男人靠近,在臨行之前,布朗森也曾經介紹過他:這次護衛隊的隊長,一個并未加入皇家通靈師部隊的通靈師,赫拉巴爾。
……
雖然屬離在之前接觸的往往都是皇家通靈師或者服務于地方軍隊的通靈師,但是在整個帝國中,經過國家登記但是并沒有服役或者根本就沒有登記過的通靈師還是占據絕大多數,當然隨著差分機系統的應用,對于帝國內通靈師的管理系統在最近幾十年間已經逐漸完善,沒有獲得國家通靈師資格認定的通靈師已經越來越少。
通靈師的能力有強有弱,這大部分由一個人的天賦決定,不過還有小部分則是依靠后天的學習與理解。從一百五十年前開始,白城帝國的國家通靈師資格等級認證系統越發完善,根據“靈性”、“靈感”、“親和”、“知識”等幾項指標,N.P.Q.C.S(“國家通靈師資格等級認證系統”通用語縮寫)把通靈師分為五級,一級最高,五級最基礎。
帝國的通靈師因此分為兩類,一類就是服務國家的通靈師,享有充足的資源和各種優惠待遇,另一類則是自由通靈師,他們或者服務于權貴豪強,或是服務于地方組織,不得不為了日常生活需求而工作,也往往會為了讓自己更進一步的資料而費盡心機。
但是皇家通靈師部隊從來都沒有滿員,地方軍隊每年都會為吸引通靈師加入而開出巨額工資卻依舊找不到人,因為相比于優厚的生活條件,有更多的通靈師寧愿享受無拘束的自由。
一旦進入軍隊,不管是誰都必須服從于更高利益的訴求,個人的利益在此時顯得無足輕重。就像是屬離,從十二歲起便加入白城皇家大學學習,一畢業便以少尉的身份加入軍隊,作為通靈師,他的天賦是金屬控制“塑靈”,在等級認證考試中卻只有三級,于是在軍隊之中,他獲得最多的訓練便是如何使得塑靈的殺傷力更加巨大。
他于是開始背誦各種刀槍劍匕,斧鉞鉤叉的形制構成,學習如何給金屬開鋒,學習近身格斗和暗中偷襲,這是冷兵器的項目學科,之后他開始學習機械設計,槍械制造,金屬冶煉,火藥化學原理,直到他能夠獨自配平合金構成并且制造出一把自動裝填彈藥的槍械……
作為一名皇家通靈師,屬離更像是一個殺人機器,而不是一個溝通世間萬物存在之靈的通靈師。他甚至無法說清楚自己到底因此而失去了什么,因為他從來就沒有看到自己身為一個通靈師的道路在哪里。
……
“你曾經在軍隊服役過很久。”赫拉巴爾的話打斷了屬離的沉思,也一下子讓他陡生警覺。
“你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從你身上感覺到一股血腥味,那是死亡還沒有散盡的味道。”
“沒看出來,你竟然還有些詩人的天分。”屬離故意打趣,但是赫拉巴爾的臉依舊緊繃。
“這并非比喻,我的確能夠感受到那股死亡的味道,濃郁并且悲傷。”赫拉巴爾突然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皺巴巴的香煙,然后給自己點上一根:“不要緊張,布朗森和我提到過你,我只是一個雇工,不想要知道更多的東西,來一根香煙麼?”
屬離想了想,接過了一支煙,心中依舊暗自揣度赫拉巴爾的意圖。
但是赫拉巴爾似乎只是為了過來打聲招呼,點起煙之后不再言語,眼睛只是望著窗外那連綿群山的黑色剪影,只有一點點紅色的星火一亮一滅。
直到最后一點煙草化為吐出的青煙,赫拉巴爾才把煙灰抖落:“我其實并不希望一個我甚至都不認識的人加入這支隊伍,我要對自己的隊友負責,所以希望大家以后合作順利。”
說完,赫拉巴爾便再次轉身離開,如同他過來時一般悄無聲息。
不知道為什么,屬離突然對這個人有了些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