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耀十年八月三十日晚，一切都將在這個夜里結束。

　　明天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長樂公主慕安然，就不會是她音離了，而是真正的慕安然。

　　音離落在杜若的窗前，輕輕巧巧地拉開了窗子，翻身進去。她一身白衣，在月光下很是顯眼。

　　杜若的警覺性讓她還在音離開窗時就醒來了，她看見白衣少女逆光進來，長發披散著，頭上一點飾物也沒有，月光映照出少女纖細的身影，她身上的白紗透著光，恍若天神。

　　“你醒了。”少女突然輕輕說。

　　杜若覺得聲音很熟悉，見少女發現她也就不再裝睡了，而是直起身子看她。

　　“是你？”杜若看見少女還略顯稚嫩的臉龐，“公主殿下？”

　　音離微微笑起來，她走到杜若床前，俯下身仔細看著杜若的眉眼。杜若毫不躲避地與她對視，雖然她見長樂公主不多，但她敢肯定長樂公主不是這個樣子。

　　兩人對視半晌，音離先挪開了視線，目光里帶著惋惜道：“可惜了，杜若，你的鋒芒呢？你眼里的殺氣呢？怎么都不見了？”

　　杜若一愣。

　　“看來這兩年，真的是把你的棱角都要磨掉了。”音離嘴角蓄著笑，繼續說，“我以為面對封建制度，你會反抗呢！沒想到，你會做的事，當真只有聽命殺人。”

　　杜若渾身一顫，又迅速鎮定下來，眼眸里升騰起濃濃的殺氣：“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音離站直了身子，勾起唇角，慢條斯理地說：“自我介紹一下，平衡局第九空間十一月命，來自，九重天上。”她微微抬起下巴，瞇起眼睛看著她，仿佛在看螻蟻。

　　強者的目光，讓杜若不自主地收斂了殺氣，似乎放棄了抵抗。

　　九重天上。即使她沒聽說過，聽這名字也該知道，那里是掌控所有世界的地方。

　　許久，杜若輕聲說：“你是來做什么的？”

　　音離輕笑出聲，在她床前來回走了幾步，說：“我來做什么？我當然是來拿走你性命的！”她伸出白嫩的指尖挑起杜若的下巴，眸中無限憐憫，“真可惜，你為何不進入一個壽命長一點的人的身體呢？這個杜若啊，今天晚上陽壽就盡了，你也跟著沒命！”

　　杜若盯著她，眸中無悲無喜，仿佛早知道有這么一天。

　　“陽壽盡了也好。”杜若突然說，她看著音離笑了笑，“我早就該死了，這兩年里，我總是過不安穩，總覺得我偷來的生命下一秒就會被收回去，你來了也好，我不用再忐忑地活著了。”

　　音離斂了笑容，靜靜地看著她：“你可曾想過在這里活得精彩一些？”

　　杜若低頭苦笑一聲：“怎么沒想過！前世的我是個孤兒，從小被當成殺手培養，除了聽命殺人，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會，后來我來到了這里，我以為是上天憐憫讓我重新開始……但是在這個世界里，出生就已經決定了人的一切，我有著庶女的身份，想做什么事的時候，就像有一只無形的手，控制著我，我努力想改變自己的現狀，但總無法成功。”她低下頭，“我害怕了，我害怕這個世界有她的法則，我怕我再做下去會招來無法承受的后果。”

　　“所以你任由自己順應這個世界的法則？”

　　“是。”

　　音離笑了笑，說：“你還算聰明，打壓兩下就知道收手。”

　　杜若一愣，摸不清她話里的意思。

　　“只要有我在，你想做的改變都不會成功。”音離說，“就像現在，你該在這個時候死，你就會在這個時候死。”

　　杜若睜大了眼睛：“所以，我想做的無法成功，都是因為你在后面阻撓？”

　　音離點點頭，歪頭露出一個單純無害的笑容：“謝謝你讓我很輕松。”

　　“你的意思是，我本可以做到一些了不起的事？”

　　音離伸出食指堵住她的嘴，低聲道：“噓，別再想了，我說了，有我在，你無法改變這個世界。”音離抬頭看看窗外的月光，愉悅地笑道：“時間到了。”

　　杜若猛地一震。

　　突然有鈴鐺般的聲音在幽靜中響起，聲音震到杜若心底，好像是個小女孩在說：“我來啦我來啦！準時吧！”

　　音離回轉身子，笑道：“真是好不容易準時一次啊！”

　　杜若看見本來空無一物的床腳出現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她穿著一身黑色的吊帶連衣裙，長發上系著兩個鈴鐺，她手里提著一盞玉色的燈，輕輕巧巧地懸在空中，露出白嫩的手臂和小腿。

　　小女孩紫色的眼眸看著她，對她笑了一下，露出白白的牙齒：“您好，24號勾魂使，很高興為您服務！”

　　杜若一下子明白了。

　　音離笑道：“那便走吧！”伸出手一掌劈下。

　　杜若眼前一黑。

　　“誒誒誒，阿離你輕一點！”小女孩趕緊飛上去小手撈過游魂封進燈里，看見燈猛地亮起來了，這才舒了一口氣，噘著嘴看向音離，“你總是這么大力氣，要是這魂散了我怎么跟冥府交代！”

　　音離聳聳肩：“這是最小的力氣了！你放心啦，我哪次把魂拍散過？不都是好好的！”

　　“行了行了，我還有個魂要去收呢！先走了啊！”

　　看著小女孩頭也不回地從窗戶飛走，音離笑了笑，低頭看了一眼床上毫無生氣的杜若。

　　“十一，呼叫第九空間，任務完成。”

　　九重天上，平衡局第九空間。

　　音離從任務倉中出來，旁邊候著的工作人員趕緊上來為她檢修任務倉。

　　“阿離！”有女聲叫她，“回來了？”

　　音離看去，見一扎著高高的馬尾辮的女生走過來，便也笑著上前打招呼：“云嘉！這是做什么去？”

　　“剛去清除感情來著。”云嘉說，“聽說機械飛行器升級了，我家零八，還有你家十一，都會升級呢！”

　　音離看著面前飛來飛去的十一，笑道：“是嗎？真的假的？”

　　“我這不正要做任務去試試嘛！”云嘉很是興奮，“聽說升級成智能的，因為其他幾個空間的月命抱怨機械飛行器太無趣了！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很期待？”

　　“那以后豈不是能和十一對話了？”

　　“是啊是啊！”云嘉點點頭，又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低聲說，“對了，我還有個消息，據說啊，第五空間的零二換新人了！”

　　“五零二？”音離想了想，“好像是我族的前輩？”

　　“對呀，他是天上之人嘛，五萬年滿了，所以可以申請退職咯！”云嘉一臉八卦地笑，“聽說來的新人是個帥哥哦！本局里的老大從崩潰世界里帶回來的，也訓練了差不多一兩百年，正式準備接位了！”

　　“崩潰世界？”音離有些意外，“那是個什么人？”

　　云嘉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聽說他壽命也挺長的，當然，不及你們天上之人長啊，但是在位兩三萬年應該沒問題吧！”

　　音離點點頭，又聽見云嘉在嘀嘀咕咕：“不知道他參不參加這次錯亂世界大比，不然我一定要好好了解他這個新對手！”

　　“錯亂世界大概什么時候開啟啊？”音離好奇道。

　　“唔……一百年后？”云嘉想了想，“或者沒到一百年，我也不清楚！”

　　“這樣啊！”

　　“好了好了，我該去做任務了，不聊啦！”云嘉看見有工作人員在向她招手，忙跟音離告別。

　　“一切順利！”音離笑道。

　　云嘉抱了抱她，向自己的任務倉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