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梧剛換上男裝，楚堯便命人將那身衣裙燒了。
棲梧不解他這舉動，卻也沒多言，畢竟她也不喜這女裝。
將火爐上溫著的熱湯倒了一碗放在棲梧手里，楚堯這才在她對面坐下。
“把湯喝了，去去身上寒氣。”
見他一臉你不喝我不說的架勢，棲梧吁了口氣，只能一口飲盡。
天知道，這平行世界待了十四年，她最恨便是這湯湯水水。
“一滴也別剩，聽到?jīng)]？”
棲梧無奈搖頭，將那湯碗倒扣而示。
“這還差不多。”楚堯一手接過湯碗，一手遞了一份帛卷與她。
棲梧心道：若讓人看見這令諸侯聞風喪膽的秦王，像老媽子一般盯著她喝湯吃藥，不知要作何感想？
“你先看看，這是莊相呈上的推恩策，也便是楚禹此番要與諸侯相商之事。”
“推恩策？！”棲梧一驚，急忙將帛卷打開。
“竇家莊的計謀果然不同凡響，好一個天子恩典惠及所有子孫，他這分明是要削減嫡系的權利，嫡子只是一人，他所謂的推恩卻是涉及那么多庶出與旁系的利益，一旦他們借此分割封地，只怕一個嫡系也難于敵眾。”
“阿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推恩分權只不過是第一步。”棲梧放下帛卷，心中有幾分哭笑不得。“一旦諸侯的權利被分割，內(nèi)斗必定不斷，只要時機一到天子便可以安定一方為由，派遣官員接手諸侯國內(nèi)的軍隊及政權，名為代管實為奪權。”
“一旦沒了兵權，諸侯也不過是閑散王族，只要天子再放出善意，邀諸侯進京為官……”
“若只是個掛名無實權的職位，便只是個有食邑的閑官，不足為懼。”楚堯細思極恐。
“對！這才是推恩真正的目的，只是楚天子操之過急了。”
“這些都是十三的推測？”楚堯不解。“鐘司徒乃商討政令實施的大臣，也未必能想到這些。”
棲梧搖頭失笑：“這原是我當話本說與三師兄的，只是那日不知何事打斷了，他便只聽了個頭，不知后續(xù)。”
“這么說此乃十三所想？！”楚堯又驚又喜。
棲梧搖頭：“只是一些異國雜記里看到的史例，十三不敢占為己有。”
“哦？那雜記里可有說此法可成？”若是能成，倒是一勞永逸之法，前朝“八王之亂”便不會重演。
“成與不成不在于此法，在于人。”棲梧嘆了口氣。“也不知那莊相什么地方得罪三師兄，以楚天子現(xiàn)在的實力推行這條政令，怕是會適得其反。”
“有何不妥？”若以旁觀者來說，這確實是步步瓦解諸侯政權的好辦法。
“楚禹連一個外戚都壓不住，如何能平諸侯內(nèi)的紛爭，只怕這推恩策一出，反倒讓所有嫡系連成一線，到時阿堯的大業(yè)便更近一步了。”
楚堯與棲梧相視一笑。
“十三真乃楚秦福星也。”
……
十四當日，二十來位大小諸侯皆到了七七八八，棲梧也隨楚堯住進了驛館。
是夜，楚天子便設下小宴款待自家的幾位兄長。
先帝有子一十二人，到如今只剩下楚堯，楚禹，齊王楚廉以及吳王楚舜四兄弟。
為示親昵，這小宴便設在楚禹寢宮側的暖閣之中。
不知是楚堯那鬼面面具太過滲人，還是他們本不親密，楚廉，楚舜兩兄弟皆越過他身旁的位置坐到楚堯對面。
“聽說，七弟路上遇伏了？可有大礙？”楚廉硬擠出一臉的關切。
“還好，死了個車夫罷了。”楚堯臉色如常的品著手中的美酒，一臉的不以為意。
“七弟可是得罪人了？”楚舜“嘖嘖”說道。“我們這一路也算太平，怎么就七弟受了罪？要不要五哥幫你查查？”
“五弟！你還查什么？事情不是明擺著嗎？”楚廉往空著的主位擠了擠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該啊！”老五楚舜把玩著手中的扳指，皺了皺眉頭。“老七八年前便破了相，早與那個位置無緣，豈會威脅到他？”
“哎！老七啊！做哥哥的還是勸你一句，那孩子便是個禍害，早早將他交出來哪有那么多事？”楚廉半掩著嘴，用三人可以聽到的音量低聲說道。
“那是太子唯一的血脈，即便要受人猜忌，孤也必須將他養(yǎng)大成人。”楚堯重重放下爵杯，以示不悅。
楚廉兩兄弟面面相覷，交換了一抹幾不可見的冷笑。
他們心中可不相信這話，楚堯破了相難道就不能推一個兒皇帝上位，自己做那幕后的隱君。
那么多年，他們幾兄弟被那老妖婦害得唯剩他們?nèi)耍l心中沒憋著恨呢？
就算如今已是新君八年也不曾絕了他們對那位置的向往。
在他們看來，楚家的天下楚家人皆能坐，憑什么他們要聽一個小皇帝的呼喝，還讓一個外人垂簾聽政。
于是乎，這相互間都叫著勁呢，而楚堯一旦沒了楚襄那個籌碼，他們可就少了一個最為強大的勁敵。
見楚堯油鹽不進，兩人也不想與他廢話，自顧側身攀談起來，將楚堯遺忘在一旁。
楚禹進門時，正好見楚堯呈被孤立之勢，隨即面露悅色。
“臣等參見陛下！”三人起身行叩拜之禮。
“三位兄長不必客氣，即是家宴便無需多禮。”雖如此說著，楚禹還是端坐主位受全了這禮。
待三人回到座位，楚禹隨意寒暄了兩句，便端起酒爵對三人說道：“今日請三位兄長前來，除了敘舊，禹還有一事相求！”
“不敢，陛下有事盡管吩咐，身為人臣本就要替主上分憂。”楚廉年紀最大，自然由他出聲。
“諸位兄長也是知道的，禹上位八年，因年紀太小自認至今未能行什么惠民之政，實在慚愧。”
“如今我已是十五之齡，太祖當年十五已收復北朝，禹自然不敢相比太祖，可也想著做些功績，惠及諸位。”
楚堯低頭冷笑。
終是進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