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有煙么？”

　　熊天真忽然睜開眼睛，還是在那輛疾馳的猛禽皮卡上，只不過身邊的人從聶常冬換成了歐比旺斯，麗莎也消失不見。

　　“有時候我覺得你就像寄生蟲一樣”熊天真瞥了他一眼，對于歐比旺斯的出現他已經不覺得驚悚了，另外一方面是他現在覺得格外的疲憊。

　　“你需要來根煙?！睔W比旺斯的從手套箱里拿出一包中華煙，拆開之后給熊天真叼上一根，點燃。

　　“我不會抽煙。”熊天真正在應對一段起伏路，路中間有許多大石塊，他的雙手不敢離開方向盤。

　　“抽煙多簡單，比原力什么的簡單多了，我活著的時候來過地球，那個時候煙草還沒這么講究呢?！睔W比旺斯熟練的給自己也點上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個煙圈，像是一個紅塵中翻滾多年的社會人。

　　熊天真瞥了他一眼，回想起來這貨真不像個幽靈，“這次又是什么事？”

　　“自從上次幫你抵御了原罪病毒之后，我能做的不多了，作為你的導師我偶爾出來和你交流交流情感不行嘛?！睔W比旺斯金色的長發抖了抖，他降下車窗玻璃，外面鄉土間清新帶著泥土芬芳和一股淡淡的腥臭味瞬間沖進了皮卡內。

　　這讓熊天真稍稍打起了精神，使用原力來感應周圍的環境，確實對于他的消耗很嚴重。

　　他沒有搭理歐比旺斯的意思。

　　于是車廂內陷入了一陣沉默。

　　歐比旺斯看起來似乎真的就是來玩的，他饒有興趣的打開了車載音樂播放器，里面傳來一首老歌。

　　“別在窗前等我……雖然我感到孤獨，別在窗前等我……從來都是百里紅塵不醒歸路……”

　　“我想你自己已經察覺到了吧?！睔W比旺斯看著窗外掠過的樹林和田埂，手指輕輕的在扶手上敲打著節奏。

　　熊天真還是沒有說話，說實話這首歌他聽過，是一部早期香港電影的插曲。

　　主角叫星仔是一個深度漫畫幻想中二病患者，隨時隨地褲兜里都別著一本漫畫，他在酒吧里當侍應生，非常狗血的加入了社團，非常狗血的也加入了一個三人組，然后就非常狗血的卷入了道上的風云，最后再非常狗血的退出江湖，以現在的眼光來看，這當然僅僅是一部快餐電影而已。

　　等待成年以后熊天真才知道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事，往往比漫畫中的情節更加狗血。

　　“誒……”他嘆了一口氣，車速稍稍減緩，歐比旺斯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繼續數著窗外的景物被這輛皮卡給拋棄。

　　“我也不知道，好像自從那一天起我的生活就全部被打亂了，我覺得我變了?！毙芴煺嬷傅氖峭崎_真理雜貨店大門的那一天，他就是那種表面上什么都能接受，什么都無所謂，每天像一攤爛泥一樣沒有存在感，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小孩。

　　“你覺得你變了。”原力導師先生跟著重復了一句。

　　“是啊，我很怕麻煩的，我有認真想過一個問題，就算世界毀滅了也好，還是怎么樣的也好，我就想躲在自己的小窩里每天刷刷電影動漫，打打游戲，也許有個女朋友也不錯，網戀的那種就行，過著單純簡單的生活，然后跟著世界一起死去。”熊天真忽然覺得在這樣一個意識空間內，好像很多話都說了出來，與其說是對歐比旺斯這個幽靈一樣的存在傾訴，更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哦，是很簡單?！睔W比旺斯點點頭，依舊看著窗外。

　　熊天真吸了一口煙，有些抑制不住本能的咳嗽的兩聲，“我其實也蠻害怕的，就像那部電影里的星仔一樣，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醒來之后又孤身一人，什么都沒有了……”

　　歐比旺斯有些驚訝，“我還以為你不在乎這些……”

　　熊天真有些疲憊在靠背上放松了一下筋骨，“我在乎啊，原來是不在乎啦，可是你不能給了一個人美好的東西之后又立刻拿走，那就有點太賤了?！?p>　　“美好么？”歐比旺斯問道。

　　熊天真想了一秒鐘，“我覺得比我以前美好吧，就是那種是個人看見都會說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哦的感覺，我覺得現在至少比那種感覺要美好?！痹瓉硭鋵嵰彩窃诤醯?，彩虹街的大伙還有十六處的同事甚至維羅妮卡，一個人是有多孤獨才會將人工智能體當成自己的親人、朋友？

　　歐比旺斯將煙頭彈到車外，濺起一串花火，“那你還上趕著幫人去救女兒。”

　　“大概是因為經歷吧……我是一個從小失去親人的人誒，雖然加入十六處的時間不長，但是我能體會到聶處那種心情?！比绻辛α康脑?，也許那個時候年幼的他也會拼命的去拯救能抓住的一切吧。

　　“避免悲劇再度上演的橋段咯?！睔W比旺斯撇撇嘴，他想說什么，但是最后卻擠出這么一句看上去像是抱怨或者埋怨的話。

　　總歸悶在心里是不好的，說出來以后，熊天真覺得自己舒服了很多。

　　十六處三人組同為廢柴，在這種時候，廢柴對廢柴還不伸出援助之手，那就太沒天理啦，熊天真一直覺得自己雖然是個有一點點中二的衰仔，但是他講義氣啊，當初面對天王烏拉諾斯的時候，這小子也是脖子一梗，硬著頭皮就上了！

　　還好當初受到索羅的刺激，再加上真理博士的任務日志080616的激活，讓他覺醒了原力。

　　“說是這么說，但是我心里其實挺沒底的，要不是好幾次我夜里偷偷看見聶處咬著被子哭，我真下不了決心?！睌∪慌し较颍たńK于順利爬上了水泥鋪裝路面。

　　“你怕啥？”

　　“我能夠感覺到那些東西很棘手，他們害怕的應該是我身上的原力，但是你也看到了上海忽然間就變成了一座大霧彌漫的孤城，他們可以做到這種事，我忽然有一種面對烏拉諾斯那時候熟悉的感覺……你們吶，總不能隨便拉一個人給他塞進去超能力，就覺得可以讓那個人變成英雄。”熊天真有些愛上抽煙的感覺了，吐出來的時候它好像會將你身體里的那些疲憊和負面情緒一起化成煙霧，慢慢消散。

　　“切，烏拉諾斯其實不算什么啦，那個算是深淵的失敗試驗品，這次這個確實比較棘手。”歐比旺斯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靠，還說什么導師，我是希望你來幾句鼓勵什么的，你光泄氣來了?！睌∪址藗€白眼，像個小怨婦一樣，大概心里還在幽怨的罵著歐比旺斯真討厭。

　　“是啊，真討厭，有時候我都討厭我自己?！睔W比旺斯嘆了一口氣，看著他。

　　“給人留點隱私行不行?。俊?p>　　“我是討厭我自己這種時候無能為力”這位曾經的星河劍圣忽然間開始自說自話，“上次我就說過，以后我不能再用覺醒時那種方式去幫你了，這一次真的要靠你了，好消息是原力確實是深淵的克星，但是反過來也可以說深淵是原力的克星，其他太多的事情你知道了也沒用，反正也幫不上多大的忙，既然你都走著半道上了，我留個外掛給你吧?！睔W比旺斯將車窗升起，他有些傷感的說道“誒，有時候并非命運幫你做出了選擇，而是你的選擇成就了宿命的道路。”

　　“外掛？是那種一刀9999級，還送油膩小師妹的么？”開掛這種事情總是會讓人覺得有一種興奮的刺激感。

　　“一刀9999級，有那種外掛我死個毛線我死！”歐比旺斯拍了一下天真的腦袋，“是那把光劍，召喚光劍的時候大喊一聲代表月亮消滅你，就會獲得星河劍圣光環加成。”

　　熊天真嘴角抽了抽，“想不到你還有這種惡趣味……”

　　“哈哈，開個玩笑，調節一下氣氛”歐比旺斯惡作劇得逞的笑了笑，他伸出手，攤開手心，掌心中是三個藍色的小藥丸。

　　“喂喂，干什么你這個死了都不正經的！我年紀輕輕的需要吃這種東西？啊不對，我沒事我吃這個干嘛……單純只會變成變態吧！”敗犬兄瞬間就炸毛了。

　　“記住，三顆，只有在極度危險的時候才可以吃一顆，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好了，我的時間不多了?！泵看嗡旧隙紩眠@句話落幕，“Good Luck！”

　　好像隨著一聲嘆息，歐比旺斯就消失在了大霧中。

　　熊天真睜開的眼睛的時候，皮卡疾馳在馬路上，似乎這一次歐比旺斯沒有偷走他的時間，剛才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一眨眼，聶常冬雙眼滿是血絲的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麗莎在后座上已經睡著了。

　　他把手伸進了作戰服的口袋里，果然摸到了三個小藥丸。

　　“天真，我來開吧，你休息會?！甭櫝６f道。

　　“好……”熊天真靠邊停車，兩人換位子。

　　上車之后，他下意識的打開了手套箱，里面真的有一條拆了一半的中華煙，他拿出一支用點煙器點上，將車窗降下一半，似乎這場大霧讓整個上海的溫度驟降，凌晨的空氣帶著絲絲涼意。

　　聶常冬詫異的看著他，“你怎么知道這里有煙？我記得你不抽煙啊?！?p>　　“哦，打開看看正好有，抽著玩提提神。”熊天真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窗外。

　　“給我也來一根吧，戒了好多年了?！甭櫶幱浀米约菏菑呐畠撼錾敖錈煹?，今晚讓他覺得也有些疲乏，忽然想抽一根，煙霧順著窗戶打開的縫隙中逃走，融化在大霧中。

　　七區的貴賓通道中有一個矮胖的身影叼著哈瓦那雪茄神色匆匆，他的身后跟著一個全身籠罩在防護服里的人，看上去顯得很臃腫。

　　通道盡頭迎接他們的是移民管理分局七區局長秦頌，他的臉色現在看上去有些誠惶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