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伊和秦延沒能昏睡多久，在白牙幫兩人療傷之后，很快就清醒過來。不用白牙叮囑，他們已經開始冥想，恢復靈力，治療傷口。

　　三天的時間，他們大多數時間都在跟劫火戰斗——雖然他們大多數時間都只是在逃。

　　第一次戰斗的時候，秦延還曾嘗試模仿白牙的戰術，但是，很快他就發現行不通。他剛施出一次連理枝，只三秒，靈力就消耗一空，甚至來不及解除巫術就暈了過去。

　　重伊告訴他，他的靈力無論在數量還是質量上，都不如白牙。同樣的巫術，白牙能用高級巫術甚至低級巫術破解對方的領域級巫術，而他的高級巫術，在超水平發揮的時候，才有可能傷到劫火。而且，就算他達到了白牙的程度，對同一個敵人用同一種戰術，也是十分愚蠢的做法，尤其是實力強大的敵人。

　　三天，十幾次的戰斗，同一個對手，同樣的場地，但每一次戰斗都不一樣。

　　在他們戰斗的時候，白牙總是在一旁懶洋洋的打著呵欠，似乎永遠都睡不夠。但是，卻總能在關鍵時刻指點他們兩句幫他們化險為夷，總能在他們以為快要死掉的時候救下他們……跟巫羅老師從前做的事差不多。

　　只是，或許白牙終究不是巫羅，又或許劫火比他們從前遇到的妖獸更加強大，他們每日都能真正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這，就是她最初跟他們說過的極限嗎？

　　什么是極限？

　　靈力消耗一空？不，只要還能站立，只要還有一個指頭能動，就沒有結束。

　　每次，他們都是被小白抬進山洞的。

　　每次，他們都能感覺到，身體的每一處肌肉都在顫抖。

　　她說過，只有超越極限的訓練，才能讓人更快的成長。

　　兩人冥想結束，睜開眼睛看到她在火光搖曳中的笑臉，聽著她戲謔的言語，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也經歷了這種訓練才如此強大呢？多半，是更加嚴酷吧。

　　或許是基于這種認知，或許是源于少年人不服輸的個性，他們從來都沒有抱怨，比在巫羅面前更像一個乖學生。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發現自己真的變強了。

　　吃晚飯的時候，白牙突然說，明早他們就該離開這里了。

　　少年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又轉頭看劫火，把剛剛烤熟的野雞遞給他，咧嘴一笑，“這頓就當是散伙飯了。小火，謝謝你了。”

　　劫火有一瞬間的失神，然后鎮定的接過烤雞，認認真真的吃完了，沉默著起身，轉身離開了，沒有回頭。

　　他還記得，她說過，等到那兩個少年打贏了他，他就可以離開了。

　　可是，如今，他們贏了嗎？

　　人類啊，果然不值得信任。

　　劫火離開之后，這一方天空下了一場雨，淅淅瀝瀝的，滋潤著干燥而焦黑的大地。只片刻之間，便覆上一層綠衣。

　　劫火就這么走了嗎？他一直都想殺了他們然后離開這里的。如今有機會，當然走得毫不猶豫。只是，他仍舊如初見時那般憎惡著人類嗎？以后遇到了，他還會想要殺了他們嗎？

　　——會的吧。

　　妖獸對人類的仇恨，怎么可能如此輕易就抹消？

　　這場雨之后，這里會重新長出草木，到明年就會綠樹成蔭。再過幾年，就會恢復成原狀，所有的痕跡都會消失。

　　要離開了啊。

　　當然是要離開的。

　　他們是出來做任務賺錢的，如今任務還未完成；他們的同學還在朝風學院閉關，不知何時就會醒來；巫羅老師還在朝風城，找不到他們也會著急的吧……

　　為什么會覺得有些突然呢？

　　真奇怪啊，居然會有些傷感，身體某個地方酸酸的。

　　三天而已。

　　多么短暫，又多么漫長……

　　若是可以，白牙也很想在這里多留幾日。重伊和秦延的成長速度很快，若是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應該就能打敗赤瞳豹了。

　　可是，陣法之外，復居山的情況發生了變化，他們已經不得不離開了。

　　昨晚，她發現有不少巫師出現在附近，還有幾個巫師在陣法附近轉了很多次，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她跟巫師交手的次數僅有一次，對巫師的實力不好評估。但是，敢在深夜進入森林的巫師，至少是宗師級的，實力絕對不會弱。

　　這些巫師都是為著山鬼的寶藏而來的。她不清楚這個世界的法律，但她很清楚，在寶藏面前，永遠不要低估人心的冷酷與殘忍。

　　若是有巫師發現了他們，會發生什么事？

　　她不確定，但她不能冒險。

　　這個時候，她寧愿遇到一群高級妖獸，也不想碰到一個巫師。

　　只是，這些理由，不能告訴重伊他們。

　　她沒法跟他們解釋她是如何看到那些人的。這幾天，在重伊他們戰斗的時候，她也旁敲側擊的從小蟲子那里了解了一些關于巫師的事情，知道巫師之中并她那種類似神游的能力。

　　——小蟲子雖小，也不會戰斗，但看過很多書，很多事知道得比重伊都清楚。

　　是禁術嗎？

　　她翻遍了那納戒中的兩本禁術書，也沒有找到類似的巫術。

　　就當是主角福利吧，跟那個“測謊儀”一樣。

　　***

　　朝風城，巫羅已經完全忘了自己有一群學生還在朝風學院，有幾個學生還不要命的跑進了復居山，更加不知道的是，他們已經三天沒有回來了。

　　他此刻正在喝酒，一杯接一杯的，很有些借酒澆愁的意思。

　　突然，對面伸來一只手，搶走了他的酒壺，“我匆匆忙忙的趕到這是非之地，可不是看你喝酒的。”

　　巫羅被他搶了酒，倒也不生氣，反倒笑了起來，道：“前段時間，我給巫抵發了一封飛羽信，沒有回音。三天前，我給巫彭也發了一封飛羽信，至今也沒收到消息。巫即，若是你再不出現，我都要以為，自己是不是已經被逐出圣山了。”

　　坐在對面的是一個身穿黑衣的巫師，齊肩的短發微微有些卷，顯出幾分凌亂。他看上去有些年紀了，或許是他臉上頑童般的笑容，讓人很難分辨他的具體年紀。

　　這人便是圣山十巫之中的巫即，掌控著這個大陸最大的情報系統。

　　聽了巫羅的話，他聳了聳肩，道：“我剛從北方回來，那邊出了些事。春天的時候，我收到消息，說妖族似乎有異動。這段時間我都在查這件事，巫抵估計已經去了眾獸山。你的飛羽鳥，估計是回不來了。”

　　巫羅微微一愣，問道：“查出是怎么回事了嗎？”

　　巫即咧嘴一笑，得意道：“我親自出馬，有什么查不出來的？是妖王病了，眾獸山或許會換主人了，這對人族來說，可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夏軒國，還有北邊的燕照國，估計都會派使者過去。巫彭最近應該也很忙吧。”

　　巫羅微微有些臉紅，略局促的摸了摸鼻子——他真不是在抱怨，只是在擔心。

　　巫即喝了口酒，笑道：“說吧，你找我什么事？”

　　巫羅摸出一張卡片，扔了過去，道：“這件事，幫忙查一查。”

　　“巫師公會的任務卡？”巫即有些困惑，“尋找失蹤的巫師？蓋覺？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才二十五歲就已經是宗師了，不錯……你親戚啊？”

　　巫羅無語，道：“上面不是寫了嗎？他是勾吳人，一個冒險巫師，住在三元客棧里，大概四天前突然失蹤的，客棧里的伙計還有他的朋友都以為他進山去了，不過，我調查的時候發現，他或許已經死了。”

　　巫即撇嘴，“你好好的帶學生去參加考試就是了，妖獸的事你放不下就算了，連城防軍的工作都接手了？”

　　巫羅解釋道：“這事兒或許跟黑巫師有關，城防軍那邊已經夠亂的了。我讓小悅以公會的名義發布任務，也是想提醒下城中的巫師。黑巫師已經出現了，我們不能完全沒有準備。”

　　巫即卻顯得不在意，道：“黑巫師啊……我到現在仍舊覺得這個消息不大靠譜。有大巫師在，黑巫師怎么可能無聲無息的就出現了？”

　　這事兒巫羅無法回答。或許，除了大巫師本人外，只有院長大人才能給他們答案，但是，若是讓他聽到巫即的這句問話，溫和的院長大人第一個反應必然是責罰巫即——

　　怎么能質疑大巫師？

　　巫即也并沒有指望得到回答，他只是說出了心中的疑惑而已。至于這疑惑是否得到解答，他并不在意。

　　巫羅喝了一口酒，又給巫即斟了一杯，道：“還有一件事，你幫忙找找，復居山的山鬼，如今在什么地方？”

　　“噗——”

　　巫即一口酒水直接噴出來，抬頭，瞪著眼睛看他，“小十，你丫真當我的飛羽閣無所不能么？怎么不索性讓我幫忙查查大巫師到底長什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