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三名騎士送了命，歐文憤怒地狂叫著：“給我沖啊！宰了他們！”
喊口號很簡單，然而實施起來很有難度。
他的手下都被雷歐娜的武士和奴隸擋住了。
雖說實力比那些奴隸強許多，最終必然會來到蕾歐娜面前。可此時仍舊是被阻擋在那兒，不得寸進。
歐文咆哮了一會，見沒有任何作用。于是便咬著牙，親自沖殺過來。
留里克見他這副勇武的模樣，倒是吃了一驚。
馬匹從人群中闖過，奮戰的武士慌張地閃避奔來的駿馬和敵人的刀劍。
人人都露出兇狠的面孔。人人都舉起了武器搏殺。
沒有誰和對方有仇怨，只是因為主人的一個命令。
不過是個游戲罷了，貴族的游戲，也是人性的游戲。
這些武士，如果沒有道理地在街上將對方殺死，王國的法律將會把他吊上絞架。
但是現在，他們在盡忠。無論勝敗，他們都沒有罪過。
這是合法的殺戮，因而他們完全地釋放了心中的血性。只想把面前這個張牙舞爪的人砍倒在地。
每個握著武器的人心里都有一個名為殺戮的怪物。
不然為什么要提起劍？
歐文的經過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在血的釋放面前，主人也變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駕著馬從人群中穿過，身前是提著劍的留里克。身后的街燈亮著，燈下人影憧憧。
……
……
塔里家的宅子里，燈火通明。
各色衣著華貴的男男女女，端著酒杯穿梭，像是花叢中的蝴蝶。
花園中擺滿了呈放著美食的長桌。侍者托著滿身酒杯的圓盤，及時出現在每一個酒杯空了的賓客身旁。
在每一場宴會上都會有這些人，他們在客人需要時提供服務，準確又周到。
你覺得他們無時無刻不在身邊，可當你去尋找他們時，才發現不是那么容易。
仿佛是隱身的精靈，他們只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
可是今天，有些敏感的賓客發現侍者們變多了。
他們無所不在，桌邊，椅旁，花園里，小路上，隨處可見他們的身影。
“今晚來了很多人嗎？”
“唔，沒有吧？沒聽說有新的貴族進城了。”
“您不覺得今晚的侍者變多了嗎？”
“或許是塔里家在培訓新的侍者吧。”
“這也太不講究了！你看，那個侍者毛手毛腳的。”
不遠處一個端著酒杯的侍者不小心撞到了一位老爺，酒水傾倒在老爺身上。
一陣小小的喧鬧，卻像是驚破湖面的石子，掀起了波瀾。
主桌上，莫爾斯·塔里站了起來，用一支筷子輕輕敲著酒杯。他的白發全都梳到了腦后，一絲不亂。留著齊整的短髭，也是白色的，像是垂在檐下的冰凌。
在頭發和胡子之間是一對銳利如鷹眼的雙目。每個看見他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被那雙眼神吸引，以至于忽略其余的五官。
當人們回憶起他時，第一句必然是“他有一雙奪人心魄的雙眼……”，再往后便找不出什么話語來形容他的面容了。
哪怕你窮盡記憶深處，也難以想起他的容貌。
要想記住他的模樣，須得透過那雙眼的精光去探尋其下平凡的面孔。那時候難免會失望的，他不過是個長相普通的老人罷了。
叮～叮叮！
眾人都安靜下來，等著莫爾斯發言。
“很高興今晚邀請到各位來參加，我女兒與拜占庭馬洛塔子爵的訂婚宴。”莫爾斯笑著說道。
賓客們鼓掌，這時候總是應該鼓掌的，應該說些賀詞。
至于哪些是虛情，哪些是假意，只要留心觀察就能發現了。
比如說現在，坐在主桌對面的那些客人。隨意地鼓著掌，其中一個年輕男子甚至連逢場作戲也不愿意，只是直愣愣地盯著主桌上的一位小姐。
莫爾斯當然注意到了這邊的狀況，不過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按理說，前來的朋友都是懷著對家女的祝愿而來。”
“那當然啦！祝莫爾斯大人安康！瑪麗小姐安康！”賓客中一個高大男子舉著酒杯高喊。
莫爾斯笑著對他點點頭，那是他治下的一個封臣，名叫卡剛·龐雷，最是忠心不過。
“可是，有些朋友似是懷著惡意。”說著，莫爾斯冷眼看了一眼那桌冷漠的客人。
被瞧著的客人也不客氣，狠狠地瞪了回來。
莫爾斯臉皮微微抽搐，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卡剛，用眼神示意那些客人。
卡剛心領神會，當下從賓客中走了出來，仗著酒意來到那張桌前。
“嘿，沃米爾，怎么一副便秘的表情？沒錢逛窯子了么？”他走到那年輕人面前，挑釁道。
那被稱作沃米爾的年輕人惱怒地瞪著他，作勢欲起，卻被一旁的中年男子拉住了。
“父親！”
男子以手勢阻止他說話。接著對莫爾斯說道：“有什么話就說吧，管好你的狗。”
在男子左邊一位貴婦人低著頭切著面前的牛排，這時突然說道：“可能他久已不慣和人說話，現在只能讓狗帶為傳話了吧。”
莫爾斯站在桌后，背在身后的手緊緊地捏了起來。
他瞪了一眼回頭看他的卡剛，示意他去處理這件事。
現在他已經不適合出面了，否則不是證明之前卡剛是在替他傳話。
卡剛這時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不過他本就不擅長耍嘴皮子，此時更是急紅了臉。
于是他做出了一個讓在場賓客大為震驚的舉動。
他退后兩步，丟開酒杯。然后脫下手套扔在沃米爾面前。
“莫爾斯！”男子重重地一拍桌案，站起來瞪著莫爾斯，“今天是你女兒的訂婚宴，我們家帶著善意而來。現在你派一條狗來羞辱我們，是要挑起羅賽和塔里兩家的戰爭嗎？”
莫爾斯此時騎虎難下，但是他不能涼了手下人的心。
因而淡淡地說道：“卡剛喝醉了。不過他發起了決斗，完全符合騎士道的規矩，我不能阻止他。”
說著他看了沃米爾一眼：“我相信憑借貴公子的實力，應該不會畏懼卡剛的挑戰吧？我，”他瞥了一眼身側的女兒，“真的很好奇貴公子有何亮眼之處呢。”
男子正要說什么，沃米爾站了起來，面對卡剛。
“我，羅賽家的長子，沃米爾·羅賽，接受你的決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