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男孩那離開，留里克回到馬車上。他的情緒依然很低迷。
波洛正在和騎士們喝酒吃肉，忽然發現少了個人。
他找了一圈，來到馬車邊。
“怎么？我們的小男孩有煩惱了？”波洛依靠著馬車調笑道。
留里克沉默了一會，然后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波洛坐到馬車邊緣，把酒囊遞給留里克：“來一口？”留里克接過去，滿飲了一大口。接著又一口，方才還給波洛。
“有些人會有一種想法。我沒有能力，而你有能力，那你就應該幫助我，保護我。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留里克搖了搖頭。波洛等了一會沒有聽到回答，于是轉過頭來看他。他方才明白過來波洛看不見，忙說道：“沒有聽過。”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波洛搖晃著說著，“能力是我的，責任是誰的？拜占庭的安加侯爵很會打仗，帝國派他去鎮守塔爾斯要塞。
如果有一天阿拉伯被波斯入侵了，阿拉伯百姓生靈涂炭。他們找到安加侯爵，說他那么會打仗，去盡責任好不好？你說安加侯爵去不去？”
“安加侯爵是拜占庭人，去幫阿拉伯人怎么能算盡責任呢？”
“你瞧，跨越國家了，就沒有責任了。那這責任究竟是你的責任，還是國家給你的責任？你要盡的是人類的責任，還是國家的責任？
拜占庭境內，某地一年大旱，那兒的村莊交不起貢賦。國家派安加侯爵去把村子屠了，他盡了軍人的責任，有盡做人的責任嗎？
你看，責任的定義就是這么模糊。你是軍人，責任是聽命令。你是醫生，責任是治病。你是老師，責任是教書育人。這些都是職業賦予你的責任，如果你不做，法律和群眾都會懲處你。
可是有人問過嗎，作為一個人的責任到底是什么？
你再看那句話，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有道理嗎？
你是醫院里能力最強的醫生，所以你的責任最大。大量的病人傾斜給你，給其他醫生萬一治死了怎么辦。你給病人治病，遇到了治不好的病，那人死了。你很難受，但還是要承擔責任。因為你能力最大嘛，沒治好就怪你。”
“你有點偏激了。”留里克打斷了波洛的話。
“噢，是嗎？等你像我這么大歲數了，走過太多的地方，做過太多行當。你也會像我一樣。
不管到哪兒總有那么一批人，明明有手有腳的，可就是實力差那么一點兒。
實力差不努力就算了，他們以此為勛章！凡事都找你幫忙，都找你出面。
一旦你讓他去自己做，他會告訴你：‘我不會呀！你不是會嗎，幫幫忙唄。’
我憑什么幫你呀！我會那些也是自己去學的呀！
如果他做錯了，馬上就會說：‘我說了不會的呀！就因為你不幫我，現在出事了吧！’
你遇到過這樣的人嗎？”波洛望著留里克問道。
留里克看著他那委屈的模樣，忍著笑說：“沒有遇見過。”
“唔，那你以前一定是個大少爺，沒人敢把責任推卸到你身上。”波洛轉過身去，憤憤地抱怨道。
留里克聽著他的話，猛地繃緊了身子。卻聽波洛接著道：“這樣的只算是一類。他們沒有能力，卻奢望天下人都能幫助他。
還有一類人，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一切實力強于他們的人，都應該保護他們。因為他們是弱者，強者不就該保護弱者嘛。
強者保護弱者，是他們樂意給予仁慈。弱者沒有資格去索取，理所當然地索取。”他看著留里克，“記住，今后你可以仁慈。但千萬不要讓它變成一種常態，讓受到你仁慈的人將它視作應該的。
世上本沒有白眼狼，都是愚蠢的人培養出來的。
記住了，如果有人接受了你的仁慈，一定要讓他記住那是你施舍給他的。”
“施舍……是不是太強勢了？”留里克遲疑地問道。
“這本就是強者給弱者，強勢有什么錯？不要讓你的善良毀了你。”波洛俯過身靠近留里克，冷冷地看著他的雙眼，“記住了。”
直到留里克點了點頭，他才退了回去。
“行了，不要多想了。生活該是怎樣還是怎樣的，旁人的言語只會擾亂弱者的心神罷了。
你會在乎他們嗎？一群咩咩叫的羊？”
留里克笑了起來：“你在吃豬排的時候會為它禱告嗎？”
“啊哈，不會。不過我會為它母親禱告。感謝它生了個這么肥壯的兒子。”波洛做了個鬼臉，怪模怪樣地笑著說道。
“哈哈哈哈！”二人笑了起來，勾肩搭背地走向篝火。
夜晚很快就過去了，次日天亮后，一行人再度啟程。
行出十余里，車隊停下來休息。留里克和波洛也開始練劍。
這時隊伍中突然起了一陣騷亂，似乎是某個騎士和奴隸起了沖突。
波洛派了一個騎士去看看發生了什么事。
然后騎士帶著昨晚的那個男孩走回來了。
“小鬼，你又要做什么？”留里克皺著眉看著這個孩子。他不是很喜歡這個對他提出冒昧要求的男孩。
“我也要練劍！”男孩叫道，在騎士的手中掙扎著。
留里克倒是吃了一驚：“你要練劍？為什么會這么想？”
“我要保護自己！我也要靠自己贏得尊重！”由于一直想擺脫騎士的鐵掌而一直掙扎，男孩的臉漲得通紅。
聽了男孩的話，留里克倒是對他高看一眼了。不過他還是沒什么興趣教導對方，于是他扭頭看向波洛。
波洛皺了眉，煩躁地沖留里克說：“你看我干什么！我是奴隸販子，不是劍術教師！你是不是對我的認識有什么錯誤？”
留里克攤了攤手，一副無辜的模樣，意思說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波洛拿留里克沒辦法，氣急地沖那騎士說道：“把他帶回去！捆緊一點，塞住嘴！”
騎士正準備把人帶走，突然一支箭疾射而來，穿過男孩的腦袋，釘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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