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不二過

　　撇開高望對張讓的景仰之情，張讓本人說完了計策，卻是又如喪考妣回到了泰時殿中。

　　“恭常侍，這讓公到底是怎么了？陛下走后，讓公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

　　剛處理完知情宮娥、小黃門的段珪疑惑不解，高常侍不就帶了個盒子回來么，還能有多大事。

　　“段常侍，趙常侍急匆匆地走出去，這還不一清二楚么！蹇碩死了，讓公疲倦也實屬人之常情。”

　　“這……現如今沒有蹇碩節制，下軍校尉鮑鴻在三月因為貪污下獄賜死，助軍右校尉馮芳是曹節的女婿，是典軍校尉曹操的舅父，助軍左校尉趙融是曹操好友，右校尉淳于瓊是中軍校尉袁紹舉薦，左校尉夏牟是何進舊部。我們投了何進吧。”

　　張恭眼神露出不快，自己照顧安撫的郭勝真是志大才疏，這時候竟然說這么喪氣的話語，誰不知道自己正如臨深淵，走錯一步便會萬劫不復，沒腦子的的東西，竟然想到投降，將屠刀獻給何屠夫！

　　狠狠地用眼睛刮了一下郭勝，真想看看這他的腦子是裝了什么，灌水水了嗎？在場常侍也是瞪了郭勝幾眼，這就是豬隊友啊！

　　郭勝說完，頓時感覺到四周的惡意，立馬收了聲，也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嘎吱——

　　泰時殿的大門被一雙大手緩緩打開，發出了不甚悅耳的聲音。

　　“讓公。”

　　“讓公。”

　　……打開大門的便是張讓，眾人心中最后的一棵救命稻草。

　　抹著伶人才涂抹的粉色胭脂，張讓蒼白的臉色有了一絲肉色，低頭恭敬的眾人自是沒有發覺張讓的異樣。

　　張讓對著眾人點頭表示回應了眾常侍的問候，瞬間正色說道：“諸公，讓不妄自菲薄，現在唯有聽讓的計策方可在這吃人的雒陽活下來。”

　　“但憑讓公吩咐。”眾人回道。

　　張讓也不推辭，隨口便說道：“現在西園之兵已經不能用，但也不能讓他為有心之人利用。孫璋、栗嵩二位常侍速速擬旨，命西園之兵不得擅動，有教唆出兵者，夷三族。”

　　“諾。”

　　“二位慢待，還請二位去往西園切不可露怯，對袁紹、曹操之流不可過多糾纏。”

　　“諾。”

　　“讓公，勝亦可去往西園。”

　　“讓公，望前不久去過一次，自然亦可。”

　　“郭常侍、高常侍勿憂，二位自熱有重任在肩，你們二人將蹇碩人頭送去何府，期間何進如何說如何做，還清兩位記下告知讓。”

　　“諾。”

　　“去何府，這……”

　　“呵，高常侍不敢了吧。”郭勝鄙夷地說道。

　　高望不得不佩服這個傻大膽，到這時候還糊涂，去何進府邸不就是赴死么！還欣然應諾，身居要位卻沒有與之想稱的心，真的是……五體投地、甘拜下風。

　　拱了拱手，高望也不理郭勝這位神坑隊友，提著箱子便往何進府邸走去，大有風蕭蕭兮般的壯烈。

　　郭勝搞了個烏龍，撓了撓頭，帶著眾人鄙視的目光跟著高望灰溜溜地走了。

　　“讓公，這郭常侍，能行嗎？”畢嵐問道。

　　“無妨，我剛剛說到哪了？”

　　“額，讓公說笑？”

　　“不是，雜家忘了。”張讓尷尬回道。

　　“讓公剛剛說到讓郭常侍、高常侍去何進府送蹇碩人頭。”張恭急忙補充道，雖然不知道自家老叔怎么這樣了。

　　“嗯，如此……如此我們請示陛下旨意，只要陛下龍心大悅，我們定能……滅掉何進。”

　　張讓的語無倫次讓束手無策的眾常侍嘩然失色，讓公這個眾人心中的頂梁柱竟然在今天出現了異常。生死關頭，誰還能力挽狂瀾呢？

　　張讓的神智明顯出現了混亂，從最初的說話沒有條理到漸漸的碎碎念，眾人冷漠地搖了搖頭，除了張恭攙扶著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其余常侍皆是沒有一句關心的話語。

　　等張恭將張讓扶進了泰時殿，眾常侍才開始密謀發言，顯然已經將張讓和張恭排擠出了這個權利圈子。

　　此時殿外還站著夏惲、畢嵐、段珪、韓悝、宋典、五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

　　“畢常侍，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您說個對策，咱們都聽您的。”夏惲斬釘截鐵說道，其余三人接連應和，好似沒了畢嵐帶頭不行一般。

　　畢嵐也不推諉，直接做了眾人的頭腦，他等今天可是等了有些年頭了，雖然現在不合時宜做這頭把交椅，但要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畢嵐從不否認自己是一個賭徒！

　　看著緊閉的泰時殿大門，畢嵐內心有點小竊喜，管你張讓是假傻還是真瘋，你這位子我要定了。

　　咳嗽了兩下，畢嵐說道：“照著張讓的計策思路來說，是要誅殺何屠夫這個忘恩負義之徒，現在我們能用的暗子就是何苗、舞陽君和何皇后了，那么我們就讓何苗慫恿舞陽君勸何皇后棄車保我們這個帥。”

　　“還讓左豐這個貪財的碩鼠送財寶？”段珪不由地問道。要知道他對這些送出去的財寶十分舍不得，這可是能造出幾個豪門的財富！

　　“財寶從我這出，段常侍放心。”

　　“嵐公高義。”

　　畢嵐微微一笑，說道：“還有我們要早點準備謀劃奪取兵權，孔子云：不貳過。當時對蹇碩所做之事萬萬不可再次發生了”

　　“諾。嵐公請繼續。”段珪殷勤回道。

　　畢嵐操控著會談密謀的節奏與話語權，殊不知逼死何進，操縱兵權不是嘴皮子動動就能干到的。

　　急流勇退謂之知機，六十有二高齡的張讓早已到了知天命這個年紀。君子盛德，容貌若愚。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功；不自矜，故長。要想相安無事，全身而退，便只能及早地退出權利的游戲。

　　“恭兒，恨叔嗎？”品著茶，安然跪坐著的張讓問道。

　　“不恨，恭兒也曾輝煌過，這輩子恭都欠著叔的。”張讓拿著茶壺，將張讓飲得見底的茶杯滿上。

　　“哈哈，人貴知足，他們老了，不敢拼了。沒了陛下，不找時機隱退還想著奪權，唉……”

　　“沒事，恭跟著叔走。叔只要不把恭賣了，恭都聽叔的。”

　　哈哈……

　　張讓爽朗的發出大笑，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