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菀之噗嗤一聲笑起來,回過頭去看著夜昭瑛。
“有兩下子,你可以啊!”
夜昭瑛沉著臉,“我們走吧?!?p> 舒菀之臨走前又回頭看了一眼滿臉狼狽的幾個女人,慘叫聲此起彼伏。
他們從街道的盡頭繞到江邊,輪船的汽笛聲不停在耳邊縈繞。
“真是解氣!沒想到酒吧里這么多沒事找事的人,看來以后不能隨便進類似場合了?!?p> 舒菀之站在天橋上伸了個懶腰,深深嘆了一口氣。
江風卷起她的長發,發絲在空氣中舞姿靈動。
水紋照在她的臉上,瞳孔被映襯的越發空靈。
“以后這種地方不要再去了。”
夜昭瑛雙手撐在天橋的欄桿上,看著她的側臉說。
舒菀之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了,今天如果不是因為你們兩個在,我根本不會去?!?p> “這個世界里的女子,怎么都這么大膽開放呢?”
左旌盯著波瀾起伏的江面,左思右想看不穿。
“不要以偏概全啊,我也是這個世界的,可沒你想象的那么open!”
舒菀之剛講完,又聽見左旌問她。
“歐什么?”
左旌皺著眉眼,百思不得其解。
舒菀之解釋說,“就是奔放的意思啦,跟你說的一樣?!?p> “聽你這么說,我倒是想知道你們那兒的女子,都是什么樣?”
左旌瞥了一眼夜昭瑛,面露為難。
“你指的是什么,外貌還是性格?”
“都行啊,你既然這么問,就兩個都說好了。”
左旌扯了扯夜昭瑛的衣袖。
“殿下,不如你跟她說?”
舒菀之盯著他們兩個人,你一下我一下的推搡,真不知道究竟在糾結什么。
夜昭瑛干咳一聲,裝作清嗓子。
“外貌嘛,跟你們這里差不了多少,有好看的自然也有丑的。”
“那性格呢?”
舒菀之捧著臉,滿懷期待的等夜昭瑛的下文。
“性格吧,剛開始都偏內斂些,如果是熟識之后,便各有不同了。”
夜昭瑛覺得自己的這個概括還算全面。
舒菀之還以為他會說什么與眾不同之處呢,沒想到也就這樣啊,眼中流露些許失望。
“也一樣啊,我們跟陌生人在一起,當然不會表現過多的自我。跟你關系好了,才最真實。”
夜昭瑛忽然湊近,看著她的眼睛。
“那你現在呢,是真實的自己嗎?”
舒菀之一愣,燈光變成了小斑點跳進了夜昭瑛的瞳孔中,在她眼前金光閃閃。
“當、當然真實了,我們三個現在可是朝夕相處的關系啊,熟得不能再熟了,我還能偽裝?”
左旌應了一句,“我看也是,菀之姑娘單純可愛,現在很多女孩都丟了這個天性?!?p> 舒菀之聽見他這么夸自己,靦腆一笑,略顯尷尬。
夜昭瑛見她神色復雜,忍不住勾唇一笑,眼神淹沒在波光粼粼的水紋之中。
左旌側過身去,微微低頭,避著夜昭瑛和舒菀之的視線將手探到衣袖之中。
他感覺指尖傳來一陣刺痛,似烈火在灼燒皮膚。
他面色發白,嘴唇已經沒了血色,額頭上的汗水以極快的速度從毛孔中溢出來。
夜昭瑛轉過身去,不小心碰到了左旌的肩膀,明顯感覺到他身體在劇烈的顫抖。
“左旌?”
借著江面的燈光,夜昭瑛發覺到左旌極差的臉色,這一次并不像是連心咒帶來的反應。
手臂的劇烈疼痛讓左旌精致的五官幾近扭曲,他的痛苦難以言喻。
舒菀之趕緊跑過去扶住左旌。
“左旌,左旌你怎么啦?”
舒菀之掏出紙巾想幫他擦汗,可紙巾還未觸及他的皮膚,他便劇烈咳嗽一聲,鮮血噴薄而出。
舒菀之猝不及防,血濺了她半張臉。
“左旌!左旌!”
她顧不得擦掉眼皮上的血跡,趕緊拿出手機撥通了120。
現在管不了太多了,只要能救左旌的命,以后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考慮。
救護車很快趕到他們所在的江邊,夜昭瑛和舒菀之跟在醫生扛著的擔架后面上了車。
他們二人站在搶救室外,焦躁不安的等待里面的消息。
夜昭瑛低著頭坐在椅子上,他神情凝重,比過往的任何時刻都要緊張。
舒菀之能夠理解他的擔憂,又不敢說話打攪到他的情緒,只能把手輕輕覆在夜昭瑛的手背上。
夜昭瑛雙手冰冷,不帶一絲溫度。
也不知道是剛才的江風吹的,還是他情緒所致。
他沒有甩開舒菀之的手,反而將手掌翻過來與她十指緊扣,他的身體在瑟瑟發抖。
夜昭瑛彎腰低著頭,將額頭貼到舒菀之的手背上,心情無比沉重。
這兩天舒菀之總覺得左旌有心事,眼神恍惚,渾身無力。
可是每次問他哪里不舒服,他總是搖頭不語。
剛才他大口吐血的樣子真的嚇到舒菀之了。
她估算了一下,夜昭瑛跟左旌來到這里也快半年了,舒菀之早已將他們當成好朋友。
若是左旌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怕是很難從悲傷中走出來。
她抬起頭看著手術室,上面的“搶救中”三個字始終沒有熄滅。
舒菀之在夜昭瑛的后背上輕輕拍了兩下,示意她別太擔心了,即便她自己的心臟也懸在嗓子口。
她不停的抬手看表,大概在外面坐了兩個小時,手術室的大門才被打開。
醫生們從屋內走出,白大褂被染紅大半。
舒菀之起身沖了過去。
“醫生,他怎么樣了?”
醫生皺著眉,“病人內臟大出血,命是保住了,但需要住院觀察。”
“他得了什么???”
舒菀之不知道為什么左旌會大出血,明明剛才還好好的。
醫生面露為難。
“這個……原因暫時不詳,但我們會持續關注病人的生理情況的。”
“原因不詳?出血的原因查不出來?”
舒菀之難以置信的看著醫生的眼睛。
“抱歉,我們只能跟您說這么多了?!?p> 醫生向身后的護士們交代了幾句話,讓人把左旌挪到了住院部。
夜昭瑛坐在左旌的床前,若有所思。
舒菀之走過去把左旌的手臂挪到被子里,卻意外看見手臂上的紅色斑點了。
斑點周邊延伸出密密麻麻的紋路,有點像溫度計底部的水銀,正以緩慢的速度向其他血管延展。
“夜昭瑛,你快來看,左旌手上這是什么啊?”
她把左旌的衣袖撩起來,發現兩只手臂分別有一塊紅斑。
夜昭瑛瞇著雙眸,用手指勾勒著紅斑的形狀,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這個不會是跟連心咒有關吧?”
舒菀之想起左旌之前說的話,暗自猜測道。
夜昭瑛搖頭,“應該不是?!?p> 其實他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斑點,并不知道它們究竟在左旌的生命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左旌戴著氧氣罩,雙眸緊閉,呼吸微弱。
舒菀之能夠確定,左旌現在的病情,絕對不是他們這個世界的醫生能夠解決的。
如果想讓左旌徹底脫離危險,還是要先回到焯輝大陸才行。
可是眼下這種情況,誰又知道回去的辦法呢?
舒菀之一著急,眼眶就容易發紅。
她鼻頭酸酸的,卻只能仰起頭逼迫自己不要再朝這個方面去想。
夜昭瑛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般的無能,這些年,左旌不離不棄的跟隨他。
可當他有麻煩的時候,自己卻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夜昭瑛,這里還有一張病床,你要不要先躺下來休息一會兒。”
舒菀之又掃了一眼手表,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鐘了。
“把眼鏡摘下來吧。”
她從包里掏出隱形眼鏡盒,幫夜昭瑛把美瞳取出來了。
夜昭瑛坐在左旌的床邊,謝絕了舒菀之的好意。
“那張床給你休息吧,我沒事的,還不是特別累?!?p> 在焯輝大陸的時候,通宵練武是常有的事情,靈力的調動和聚集需要不斷的感知和磨練。
舒菀之的眼睛已經熬紅,她實在是扛不住瞌睡蟲的侵襲了。
“那我就瞇一會兒,等會叫我起來換你。”
她蜷縮著身體,面朝左旌的方向躺了下去。
夜昭瑛站起來幫她蓋了一層薄被,空調冷氣開的太足,不蓋被子睡覺或許會受風寒。
待他回到左旌的床沿時,卻看見他手臂上的紅斑已經分裂成了四個,分別在小臂和胳膊兩側。
中間連著鮮紅色的紋路,像是錯綜復雜的經絡。
夜昭瑛盯著左旌的手臂看了許久,確定他有什么事情沒有告知自己。
他想起了左旌之前說的回生劫,既然他感知到了其他祭司的術法,那么他也一定能夠使用此術!
等左旌醒了,夜昭瑛一定要問明白。
舒菀之太過勞累,很快便進入了夢中。
夜昭瑛之前好像聽她說過帶妝睡覺對皮膚不好,他蹲下來湊到她的床前,伸手撫了一下她的臉頰。
手指撫過的地方,彩妝在一點點消失,血跡也越來越淡,最后完全從臉上褪干凈了。
回頭看去,左旌還是一點清醒的痕跡都沒有。
夜昭瑛默默嘆了一口氣,感覺到了困意。
在舒菀之的床沿坐了許久,外面夜色越發濃烈,整座城市陷入了昏睡之中。
夜昭瑛希望天亮之時,左旌能夠完好的站在他面前。
腦袋越來越沉,夜昭瑛實在撐不住了,他把舒菀之往床的另一邊推了推,側身躺下。
雙眸注視著左旌的方向,最后視線越來越小,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左旌手臂上的紅斑在皮膚上若隱若現,絲絲縷縷的紅線在一點點消失。
他呼吸的幅度也逐漸增大,冰冷的肌膚多了一絲暖意。
待夜色褪盡,奶白色逐漸從樹林后升起,左旌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終于清醒過來。
他睜開雙眼,屋頂一片花白。
伸手取下氧氣罩,從昏沉的狀態中緩和過來。
“殿下?”
他側過頭,看見夜昭瑛躺在旁邊的床上,睡得正沉,面上疲憊不減。
左旌掀開被子,從床上走下來,這才看見蜷縮在夜昭瑛身后的舒菀之了。
她幾乎整個人都貼在夜昭瑛的后背,雙手緊緊纏住他的腰,睡得太香了,左旌都不忍去打擾。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環境之中。
被子床鋪都是潔白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異味,有點像是藥水的味道。
他還想把門打開,卻覺得手背被什么東西纏住了。
低頭一看,發覺血管中插著一根針頭,但并不覺得刺痛。
視線再往下挪,又見自己腹部纏著一層層紗布,血跡從中滲出,竟也不覺得疼痛。
他伸手把紗布解開,看見腹部明顯有一道刀疤,已經被人用線縫好了。
左旌微瞇雙眸,左思右想。
昨晚他們三個人去了江邊,好像從那時候開始身體極度不舒服,還嘔血了。
可是為什么腹部上會有這么長的傷疤,自己又一點痛感都感覺不到呢?
“左旌,你醒了?!?p> 左旌聽見夜昭瑛的聲音,連忙轉過身去。
夜昭瑛睜開眼睛,剛要起身,卻覺腰部被人緊緊抱住。
他回過頭去,看見舒菀之正舒舒服服的黏在自己背上呢!
她睡著的樣子極其安逸,純真的像是一張白紙。
夜昭瑛忍不住湊上前去在她額上印上一吻。
他這才把舒菀之環住他腰部的雙手給解開,輕輕幫她蓋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