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這才放心:“我還以為各位長老吃不順口,那這菜怎么樣?”
盛長老也不客氣,夾了羊肉入口,嘗了嘗連連點頭:“我吃著是不錯,不知道別人怎么樣?!睆堈循h顧四周,向各位長老投以探詢的目光。
這羊肉炒得鮮香嫩滑,帶著淡淡的蔥香,咸淡適口,實在是比靈逍后廚天天的大鍋菜要強許多。每位長老都沖著張昭點了點頭,就連冷長老也挑不出毛病。
張昭心中得意,可臉上卻沒表現的太過明顯。收碗筷時,他意外發現背坐的龐長老也吃了幾口菜,不由得更加高興。
他想起當初朱長老的吩付,每天還要打掃一遍,轉彎拐角的找到了一把掃帚,沒掃幾下就被盛長老制止了:“不用掃了,我們看著太臟再說,你就好好送飯吧,今天的飯菜不錯。”
冷長老在一邊冷冷接口道:“這才是第一天,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p> 張昭高興的答應一聲:“我知道,明天再做別的菜給各位長老吃,各位好好休息,那我先走了?!?p> 他走后各位長老對視一眼,都覺得這新來的小子天性樂觀,冷長老也覺得自己那話確實不算諷刺。
張昭回了自己的住處,把剩下的飯菜一掃而空,然后心滿意足的躺在床上,這一天可謂是順風順水,不但后廚那邊的活兒得到稱贊,還在小院后面的樹林發現了一處賞心悅目的所在,晚飯看來也過了關。唯一遺憾的就是在湖邊沒能遇見那位白衣少女。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張昭默念咒文,自從他腦中有兩個金字以來,一直就沒再有什么變化,可是今天晚上他誦經一遍,兩個金字一陣晃動,各自分出一道金光,組成了一個新的金字,正是安魂咒文的第三字。
張昭欣喜異賞,原來兩個金字他一直覺得太少,想變成什么東西只能一次成一件,多一些就覺得力有不逮。這一年來他怎么努力都只是那兩個字,如今才出了這第三個字。
三個金字在他腦中上下盤旋,一會兒變成老屠戶,一會兒變成胖師傅和各位養閑堂長老的樣子,張昭迷迷糊糊中,三個金字翻滾一陣,變成了一片湖水,水邊靜靜站著一位少女,少女的臉上似是籠著一層霧氣看不清楚,只是嘴角上方那顆小痣分明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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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祝亮沒來叫門,張昭自己到了時辰就翻身起床,在迷迷蒙蒙的霧氣中,獨自走下山道。跑到后廚時,胖師傅和那班弟子也已經準備好了。
等了一會兒,后廚那邊的大門打開,這次趕進來的卻是一群肥壯黃牛。幾個百牧盟的弟子費盡力氣才能按倒一頭。胖師傅卻還是輕輕松松的一手提起。就在他掛上鉤子剛要放手時,張昭卻說了句:“胖師傅,這牛個頭不小,最好用棍子敲上一下,它暈過去才更好殺一些。”
這是屠戶殺大牲畜的常識,一棍敲暈再下刀會輕松不少。張昭昨天就發現那十幾個年輕弟子手法不行,要是這黃牛不暈過去,他們就更難動手。
胖師傅雖然知道這法子,可是他本身力大無窮,下刀也準確,從來沒站在弟子的角度來思考這個問題,平日里就是一頓亂罵,大部分活兒都是自己干完。聽了張昭的話也有所領悟。
“好主意?!迸謳煾惦S手一拳,一直還在用力掙扎的黃牛頓時暈了過去。胖師傅松手推去,正到了李忠的面前。李忠雙手輕抖剛要下刀,張昭輕聲說道:“李師兄,你摸一下那牛,哪處跳得最有力就是心口,然后對準了一刀下去,它也能少受些罪。”
李忠依言照做,摸著牛側胸處跳動最強烈的位置將刀插入,果然那牛無聲無息就停止了呼吸,放血完畢,張昭又讓他在數個位置割了幾下,扯住皮子用刀在里面輕劃,幾下就把牛皮剝了下來。
張昭對這些牲畜的軀體了如指掌,他教李忠沿著牛身上肉的紋路下刀,幾下就把一頭大牛分開,除了砍開兩半時不如他的怪刀輕松,速度比起昨天不知快了多少。
一群弟子也圍在他后面看著,一一依法照辦,等到張昭也加入他們以后,竟然超過了胖師傅那邊綁起打暈掛上的速度。
胖師傅心中更是高興,他脾氣雖大也都是為了這后廚的活兒能干得順利。每人都有自己喜愛的事物,胖師傅也不例外,他從小就在靈逍后廚長大,對這地方有一種獨特的感情,雖然修為日深,卻始終喜歡站在前面呼喝著指揮大家做飯炒菜。
十幾名后廚弟子越來越是順手,黃牛被胖師傅打暈后他們手上尖刀也不再哆嗦。動作都如脫胎換骨一般。等到胖師傅綁好最后一頭黃牛松手,張昭上去幾下切好。算算時間比昨天還早了一會兒完成。
看著原來畏畏縮縮的十幾名弟子臉上滿是自信,胖師傅又伸手過去,在張昭肩膀上輕輕拍了拍。雖然這次他沒有說話,可是所有人都感受到胖師傅的那份滿足。
張昭等著他們把飯菜盛好。取了幾塊牛里脊,拿了些香料醬醋之類。臨出門前胖師傅卻叫了他一聲:“張昭,要是覺得不行,你就下來取飯,養閑堂那些人罵上幾句也就夠了。”
體會到他的關愛之情,張昭感激的笑了笑:“胖師傅,我昨天做的飯菜長老們挺滿意的,我看沒什么問題?!?p> 張昭身上這種自信又樂觀的情緒連胖師傅也不由得被感染了:“好,你小子好好干,他們要是罵得你煩了,我就去和孟師兄說一下,讓你專門到這后廚來。省得有人罵你。”
一邊的祝亮接口道:“胖師傅,就怕張昭師弟到了后廚,也一樣要挨罵。我們這些人,哪天不得讓師傅你罵上幾遍?!?p> 所有聽到的后廚弟子都哄然大笑。胖師傅這次卻沒有發怒:“你們這些小子,要是干活利索一點,象張昭這樣我怎么會罵?”
祝亮也知道胖師傅的脾氣,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笑道:“那天我與張昭師弟去雜事堂,梁修那小子還說他是孟師伯的親戚,我看倒像是胖師傅的親戚。你們大伙說,這整個后廚里,有誰沒讓胖師傅罵過?”
后廚弟子又是哄然大笑。張昭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快手快腳取了些青菜,提著食盒與牛肉,沖大家笑笑跑出了后廚。
這次張昭沒有從小道上去,因為心中總是掛念著那位湖邊所遇的白衣少女,就想試試能不能在其他地方再看到她的身影,他從后廚出來,就直奔練武場那邊,想從廣場和大殿那邊上去。
剛走到練武場邊上,張昭遠遠看到在一排房子前圍著些弟子,他快步跑了上去,還沒到跟前,那些弟子就紛紛搖頭嘆息的離去了。
張昭走到近前,只見四名雜役弟子臉上纏著布條,從一間房子中抬出一個老者,老者面上僵硬,雙目圓睜,明顯已經死去多時,身上衣服破破爛爛,雙手還在胸前緊緊握著什么東西。張昭剛一靠近,就聞到空氣中散發的一股尸臭味。
四名弟子小心翼翼的抬著老者出來。張昭側身讓開,放下手中的東西,閉眼默誦安魂咒文,他雖不認得這位老者,可是任誰都能看出這已死去多時的老者臉上滿是不甘心的神態。
張昭誠心誦念咒文完畢,目送那四位弟子繞向另一側的樹林。這時他看到不知哪位弟子腳下一晃,從他們抬著的老者身上好象掉了什么東西下來。
那四名弟子理也沒理,抬著老者繼續前進,張昭不顧自己的東西,從后面追了上去。到了掉落東西的地方,看見地上有一根黑乎乎長約兩尺的棍子。
張昭猜想這可能就是剛才老者雙手所握之物,他拾起那棍子快步追了上去?!皫孜粠熜?,那位長老掉了東西?!?p> 四名弟子停下回頭看看:“扔了吧,不就是根破棍子,于長老人都死了,還要那玩意兒干什么?!闭f完不再理張昭,抬著老者一直行向樹林中。
張昭抬了抬手,想扔掉又收回手細看了看。這根棍子通體黝黑,小兒手臂粗細,前端還有個象拳頭一樣的錘頭。掂了掂份量,張昭覺得還挺順手,看了看已經不見人影的幾名弟子,他手中揮舞幾下,決定自己留著。
回到食盒與肉菜旁邊,張昭把那根棍子插在后腰上。雙手提起東西,慢悠悠的走向臺階。經歷了這突如其來的死亡后,他心中有種莫名的悲傷,連尋找那白衣少女的心思都被沖淡了。
沿著石階上來,走過廣場和大殿,一路上也偶有女弟子經過,卻沒一個身穿白衣,張昭情緒有些低落,回到養閑堂小屋放下棍子與肉菜,這才提著食盒去了養閑堂。
分發飯食時,張昭的神情讓幾位長老都覺得有些意外。盛長老終于忍不住問了句:“小子,你怎么有點不對勁兒?”
張昭就把路上所見的事情說了一下。“于師叔也去了?!币恢闭蠖俗膭㈤L老嘆息道:“靈逍上一代的前輩們都走了。”
看到大家的神情都有些落漠,盛長老趕緊轉移話題:“小子,你想好了晚上做什么飯菜沒有?”
張昭一下子來了精神:“當然想好了,晚上一定讓各位長老滿意?!?p> 收拾完東西,張昭要離開的時候卻停在門口等了一等。他和眾位長老的目光都落在一言不發的冷長老身上,想聽聽他還說些什么。
冷長老覺得大家目光有異。抬頭看了看心中也明白了。于是他冷冷的說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思,這次我偏偏什么都不說?!?p> 張昭踏上靈逍峰的第三天,養閑堂內破天荒第一次發出眾人的笑聲。最讓人沒想到的是,制造這歡笑的卻是一直冷面冷語的冷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