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皇帝又來到了織錦宮,與蘭貴妃和太女一起用晚膳。
顧云煙一直沉著臉,沉默地喝著蝦米扇貝粥,像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葉蘭溪見狀與皇帝交換了一個眼神,撲閃的眼睛圓乎乎地瞪著皇帝,又給顧云煙夾了口菜,說道:“阿景多吃一些,犯不著生氣。乖。這大病初愈的,要是再病著了可就不好了。”說著摸了摸顧云煙的腦袋。
顧云煙垂下了頭,悶聲說了句嗯。
葉蘭溪心疼地說道:“阿景如果喜歡,不讀書習武也是好的。”說著美目流轉,看向了慕容煜。
慕容煜無奈地說道:“哎,阿景就那么不喜歡子玨那孩子嗎?告訴父皇,那小子到底是哪兒不好了?”說著,也把手往顧云煙頭上碰了碰,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腦袋。
顧云煙抬起了眼眸,眼里帶著極致的冷靜,說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身上的氣息太讓兒臣討厭了,尤其是他那張臉,兒臣簡直是看見了都覺得煩。父皇不如換一個人,慕容家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孩子。”
說到最后,顧云煙嘴唇抿緊,盯著慕容煜的眼睛,生怕他不同意。
葉蘭溪和慕容煜都沒有想到,他們從來都對人和和氣氣的女兒,從來都不表示出喜好愛憎的女兒,竟然會對一個人表現出這樣強烈的感情,這是好事情啊。
兩人對了個眼神,竟然不約而同地閉嘴繼續吃飯了。
但無疑的是,慕容瑾年的到來,也許對于顧云煙來說,是一件好事情。
沒有愛憎顯然是比憎恨一個人更加嚴峻的問題。
顧云煙沒有想到,因為她這句話,自己的便宜父皇和便宜母妃竟然對于慕容瑾年的到來有些期待了。
顧云煙站起了身,把碗筷放了下來,有些賭氣地說道:“兒臣吃飽了,先行退下了。”
皇帝點了點頭,隨意地擺了擺手,說道:“好好好,那阿景你早些休息吧。”
顧云煙剛剛出了寢宮的門,葉蘭溪就讓伺候的宮女們退了下去,黏住了慕容煜的胳膊,聲音軟軟糯糯的,說道:“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臣妾不解,難不成那慕容小公子生的太丑了?”
慕容煜軟玉在懷,把葉蘭溪的柔夷握住,朗聲笑了笑,說道:“并非如此,反倒是那慕容小公子,也就是朕的侄子,雖不過是十歲,然而風骨初具,那樣貌更是非同尋常,等到長大了,指不定有多少京城的女兒家心悅與他。到底是哪里惹著阿景了,朕也是不知啊。難道從前他們見過了嗎?”說著嘆了口氣。
葉蘭溪聞言抬起了頭,疑惑地說道:“并沒有啊。別說是阿景,就是臣妾,先前也不曾見過那慕容家的小公子。阿景那悶葫蘆一心看書做學問,連宮宴都常常半路跑了。而那慕容家的小子,更是從未參加過宮宴。”
咬牙切齒的,像是好不容易種好的白菜崽子,有一天被狼盯住了,可是她還沒想到到底是什么時候盯上的。
慕容煜感到了一種老爹的滄桑,不過是六年的時間,他已經在顧云煙的身上他已經投注了太多的關愛和注意,可是這孩子怎么就好像長著長著就脫離了他的預期。
不管是清河慕容家,還是姑蘇葉家都是重文抑武的,這孩子怎么就想著要棄文從武了?還是個女孩子。
葉蘭溪將那些宮女又喚了進來,把桌上的膳食都撤了下去,就和慕容煜進行情感和肉體上的交流了。
此時的顧云煙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把被子蒙在了自家的頭上,像一只受傷的小獸,委屈地抽泣了起來。
好討厭啊,怎么就躲不開他啊。
他就不能與自己離得遠一些嗎?他就不能放過她嗎?
那張臉,那個人,都是一樣的討厭,討厭死了。
而后,顧云煙的腦海里浮現了一個危險的想法,殺了他吧。
這樣的話,過去就不會成為她的阻礙。
但是,她伸出了手,這樣柔軟而潔白的手,沒有碰過刀,拿過劍,本該安穩地度過一生,不能那么做,而且,這一輩子的他,也是無辜的,不是嗎?
這樣想著,顧云煙心里輕松了不少,這一天的壓抑情緒下來,她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日的時候,顧云煙頂著一對的熊貓眼,出了織錦宮,打算去藏書閣還書,身旁站著她的宮女雪花,一沓子的書被雪花端在了手里,沉甸甸的。
剛剛踏出殿門,還沒走幾步,就與慕容瑾年打了個照面,雙方俱是愣在了原地。
還是顧云煙先開了口,“慕容公子現在已經搬到云影宮了么?”
慕容瑾年面上依舊是從容的神情,眼中帶上了幾分笑意,一雙澄澈的眼睛如同星光一般璀璨,說道:“太女這是要去藏書閣還書嗎?臣現在無事,倒不如由臣幫忙抱著書。”
顧云煙斂了斂眉,臉上有些不耐,冷聲說道:“大可不必。雪花我們走。”說著,快步往前走著。
雪花對著慕容瑾年曲了曲膝,小跑了幾步,就跟著顧云煙往著藏書閣的方向走去。
慕容瑾年眼底有些落寞,但臉上依舊是那副冷漠的神情,往著云影宮去了。
宮里眼線多,絕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到他的意圖,不能讓人抓到他的軟肋。
他們的上輩子,本不該是那樣的結局,他心有不甘。
從成為太女伴讀開始,他現在就是從六品的官員,再也不用用草民的稱呼來面對顧云煙了。今天若若沒有避開他而是與他主動說話,這已經是很大的進展了,他不該那么貪心的。
一步一步的,不可操之過急,她總會掉到他牢不可破,耗費所有心力的陷阱里。
他一向是一個耐心的獵手,從前是,現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