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行了半年的鄴城工事出了問題,本該起到疏流作用的渠道在挖掘之時卻意外遇到了鐵礦廠,陛下和國師秉燭夜談。
這是群臣知道的版本。
謊言當被說地很完善的時候,適當添加一點兩點的細節,就會有許多人會選擇相信,而不是試圖去拆穿其中的漏洞。
上官家行商縱橫五湖四海,這大船出了京城路過分家的時候,就根本沒有報備,亦沒有記錄在案。
而暗衛們也有他們的手段,直接拿著刀架在這些伙計的脖子上,一直查到寒江,線索便被斷掉,因為寒江下游的分家根本就沒有看到他們的少主。
暗衛們戰戰兢兢地把消息傳遞給了即墨,即墨卻是久違地松了口氣。
他知道,這肯定是顧云煙做的。
這種莫名的篤定和信任,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從何而來,又是因何而起。
顧云煙失蹤的第五日,即墨收到了上官夏堇的來信,信中表達了多年未見,虛假的想念還有虛偽,以及嘲諷。
他捏著信的邊緣,反反復復地看了起來,他完全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是怎樣的,顧云煙又是怎么戲弄上官夏堇。
可是依照上官夏堇那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脾氣,明明心里有多少火氣,卻還不得不聽著顧云煙在那胡扯。
暗部的人被撤回了京城,首領暗一叩拜在了地上,說道:“屬下辦事不利,懇請少主責罰。”
即墨站在窗臺,一襲黑衣懾人,臉上依舊是那副冷淡的神情,并沒有立即回答。
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很難叫停。
盡管討厭暗部,卻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支強大的隊伍,是一股堅不可摧的力量。
他的目光變得幽深了起來,想到了顧云煙,還有以后他們要一起面臨的諸多挑戰和磨難,就像是此次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即墨終究還是妥協了,說道:“待在你們的駐守地,以后還有很多事情要差遣你們。把這些銀兩拿著,繼續擴大暗部的勢力。”
言罷,轉身到了桌案上,拿起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遞給了跪在地上的暗一。
暗一只當是銀票或是銀子之類的,雙手伸過頭頂,接過了盒子,不提防,卻是被盒子壓得手陡然一酸,這才明白,這一盒子,敢情是黃金啊。抑制住激動的心情,暗一抱著盒子退出了書房。
歌船一路用著顧云煙的令牌倒是暢通無阻,后面跟著上官家的商船,這一路上的小船后面跟著大船的奇特景象倒也是頗為引人注目。
暗一將情況匯報給了即墨,說道:“女帝應該就在那歌船上,就在今晚,船只就能到達京城。
而且上官家的商船步步緊逼卻又不敢靠近,應當是那上官夏堇,現在也在那歌船上。”暗一沒想到,女帝竟然能讓上官夏堇吃這樣的虧。
當天夜晚,月上中天,歌船停靠在了岸上。
顧云煙手里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手虛摟著上官夏堇,從船上走了下來。
周圍顯然是被特地清了場,并沒有漁民或者是商戶之類的人。
錦衣衛將此處團團圍住,猶如鐵桶一般,牢不可破。
即墨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袍,在皎潔地月光下更是熠熠生輝。
“上官公子,到了京城,就是我的地盤了。”
上官夏堇看著遠處面若冠玉,朗若星辰的即墨,語氣依舊十分從容溫和,“姑娘口氣倒是不小,難不成這京城是你家的?”
顧云煙沒提防他話里面的套路,隨口答道:“不是我家的,難道是你家的。”
上官夏堇悶聲笑了,“那姑娘想必就是女帝了。”
顧云煙的背后突然多出了一把刀,抵著她的腹部,“你就是女帝嗎?”
腰間的抵著的匕首似乎是又近了一點,顧云煙為了緩解自己的緊張程度,把自己手里的匕首也往上官夏堇的脖子上靠了一份,摟得又緊了一些。
即墨的武功極好,耳聰目明,比起尋常人看得要更遠,聽得要更清楚。
萬年冷臉的國師抿起了薄涼的嘴唇,忽而笑了起來,本就是生地極為出色的人,這一笑更是晃眼。
顧云煙一哆嗦,一感動,刀就差點抹在了上官夏堇的脖子上。
上官夏堇平生最看不慣別人高興,尤其是即墨,說道:“即墨從前還說過,什么寧為花下鬼,不為尊前客,看看他現在的模樣,當真是可笑極了。”
“關你屁事,你現在還是擔心你自己的小命吧。”匕首在上官夏堇的脖子上割出了一道血紅的線。
上官夏堇不語,頭往顧云煙身上一揚。
顧云煙條件反射地避了開來,這下子被他得了空,一個翻身跳到了水里。
顧云煙伸手打算去抓,卻看到上官夏堇面紗被風浮起,露出極為精致的眉眼,妖媚與純潔似乎在這個人身上找到了巧妙的平衡,他說道:“再會,顧云煙。”
好一個浪里白條,掉到水里便沒了蹤跡。
大商船上的也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跳了下來,看樣子上官夏堇是做這種事情的老手了,已經安排好了退路。
會鳧水的錦衣衛已經跳入水里去抓了,顧云煙也懶得蹚這趟渾水。
即墨嘴角勾起,向著顧云煙走了過去。
顧云煙累極了,身形一抖,卸去了所有的防備,身形往后倒去。
“即墨,你來晚了。”
即墨伸手攬住了他的腰,顧云煙倒在了即墨的肩膀上,輕聲打著哈欠,闔上眼睛,安穩地睡著了。
這個時候他確定了一件事情,人生百年,他想和她過剩下的所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