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為何會在這里，他們是你殺的嗎？”
面對大管事咄咄逼人的質問，沐九歌抬頭直視他，神色不變，“我奉太后口諭來這里清修，我是沐氏九歌。我要說這件事與我無關，你信嗎？”
大管事想了想，“沐九歌？昨日剛來的那個？”
沐九歌點頭。
大管事這才正眼看她，意味不明，冷笑問：“不是你殺的？”
沐九歌靜靜看著他，神色平靜。
大管事瞇眼盯住她，靜默幾秒后，驀然開口吩咐，“拿下她。”
守在沐九歌旁邊的兩人得到命令后，直接伸手。
“慢著。”沐九歌快速退后一步，躲過兩人伸過來手，一字一句道：“我記得南朝律法上有明確寫，凡是世族官家子嗣后代，若是觸犯了律法，也不得動用私刑。”
那兩人動作一頓，又猶疑地看向大管事。
大管事一愣，被南朝律法四個字一沖擊，暴怒的意識反而清晰起來，是的，他是南朝官員，還是出身世家大族之人，當然比一個嬌養在深閨中的小娘子更懂律法。
不過，眼前這位傳說中的癡傻娘子竟懂律法，倒是讓他高看幾分。
他抬手示意兩個手下，“不用綁了，看著她，帶去思過室。”然后瞇著眼睛沉聲道：“如果她想反抗或者想跑，就無需再手軟，哼，律法也是分情況的。”
“是，大管事放心。”躬身對大管事應下后，兩人又死死盯住沐九歌，能出現在如此慘烈殺戮現場之人，那怕是個看起來嬌嫩的小娘子也絕不能小看，“走。”
沐九歌側身看身后，微微皺眉，那邊四個壯漢已經控制住柳三娘子，任憑她抓、撓、咬，也死死摁住她不松手。
“南朝律法可沒說不能控制住拿著兇器的世族子弟，我勸你還是多想想自己接下來該怎么辦吧，少多管閑事。”大管事語氣陰涼，有著不容拒絕的警告。
沐九歌閉眼，再睜開時已沒了任何情緒，“走吧。”
離開左廂房門口時，她聽見大管事吩咐手下，“快，趕緊將這里打掃干凈。”他似乎頓了頓，又道：“床上先別動了，其他地方全部清理干凈。”
這是要將事件性質降低，看起來別這么慘烈？
可，也會掩蓋掉許多證據！
看來，那位大管事并不關心兇手到底是誰，他似乎已斷定自己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相。
沐九歌腳步不停，跟兩名仆人向外走。
出了大門，久違的陽光照射在身上，竟覺得好似活過來般，整個世界都鮮活起來，剛才實在太過壓抑，在那種地方多待一秒，她都覺得快要發瘋，整個身子全都叫囂著想殺人！
整個修心堂全被控制起來，每個院子門口都有幾人守著。
思過室，還真是個只能靜靜思考的地方。
房間只有十平米，黑暗無光伸手不見五指，空蕩蕩沒有任何東西，只屋頂上有三處拳頭大小的窟窿能進空氣，倒是不至于窒息而死。
沐九歌靜靜站在屋里，閉上眼休息。
修心堂出現這樣的大事，想掩蓋也掩蓋不住。
不知過了多久，門緩緩被人在外頭打開。
“沐九娘子，走吧。”是兩個身材壯碩的婆子，表情漠然像看個死人，“大家都在等著你。”
大家？
看來三堂會審的時間到了。
門外頭，陽光是意料之內的毒辣，看樣子剛過正午，幸好之前一直閉著眼睛，可還是適應好一會才睜開眼適應光亮。
意外的是，不遠處站著個沒想到會出現的人。
小伍一見確實是沐九歌，十分激動地快步走過來，行禮，抬頭打量沐九歌，一開口就帶了哽咽，“娘子啊，您受苦了。”
沐九歌想說，她不過是受了驚，還沒來得急受苦。
但出口卻是道：“你怎么在這？”
小伍沒立即回答，先小心翼翼瞅了瞅黑著臉站在一旁的婆子，從懷里掏出兩只荷包，笑著遞到兩人手中，“勞煩了，還請兩位在前面帶路，我有些話想跟我家娘子說，不過還請兩位放心，絕不會耽擱兩位差事的。”
那倆壯實婆子先是對視一眼，想著剛才已經得足了好處，也不差這些，不再遲疑接過來，其中一個婆子警告道：“貴人們可都在等著，耽誤不得，我們倆個在前頭不遠處走，可速度也不會慢。”
這是提前說好，能提供的方便也就這些，再多別想。
小伍連連點頭。
見兩人走遠些，小伍才又苦著一張臉看沐九歌，“娘子小心腳下。”他落后沐九歌一步，聲音低沉語速急快交代，“娘子您也別問，先聽我說。”
沐九歌點頭。
小伍組織一下措辭，“昨兒個阿大帶著一個尸體回府了，一進門沒去見大夫人，直接找到老太爺詳細說了大夫人交代他的事，說是大夫人跟他說已經安排好劫匪要殺了您，讓他將您尸體運回去。他到最后不忍看您不明不白死去，他會良心不安，于是殺了劫匪并將劫匪的尸首帶回去自首，隨老太爺處置。”
一口氣說完這些，字字驚心動魄，他想起昨日府里的驚濤洶涌一波三折，那怕是現在也心驚不已。
小心瞅一眼沐九歌，見她沒啥反應，只得嘆口氣接著道：“老太爺大怒，直接讓人去找了大老爺回府，又親自帶上阿大去與大夫人對峙。老太爺就當著大老爺與大夫人的面，讓阿大將事情從頭到尾詳細地說了一遍。剛開始時，大夫人死活不認，可阿大竟直接拿出了大夫人給那劫匪的銀子與手書，她這才不得不認。后來，老太爺堅持要罰大夫人，先將大夫人關進了家里的小廟堂。”
他咽了咽唾沫，“當夜，大夫人娘家人急忙忙趕去府里，后來連一直在外求學的小郎君也回去了，您可能不知道，小郎君是大老爺與…”
或許覺得這話有些不妥，可還是狠心說出口，“小郎君是大老爺與老太爺心中的期望，小郎君自從出生后就有神童之稱，醫術與文采雙絕，所有教過他的夫子都絕口稱贊，所以，小郎君他是整個沐府未來的希望。”
見沐九歌停住腳步瞅他，那雙灰色眼眸竟有些壓迫之色傳出時，小伍急忙道：“娘子不要多想，無論誰回去求情，老太爺還是定下了對大夫人的懲罰，讓她在小廟堂里靜思五年，不準外出。”
沐九歌點頭，回頭繼續走。
小伍長舒一口氣，剛才的娘子真嚇人，可還沒完，他聲音有些苦澀，“娘子啊，您別生氣，這可真是世事難料。誰能料想到今早府里就接到傳信說您出了這樣的事，沐家能到修心堂主持大局的也只有大夫人啊，更何況，我們沐家一向是太醫世家，如今朝堂上也只有大老爺一人，這段時間因為李家又焦頭爛額的。而大夫人娘家一族有許多在朝為官的人在，萬一您這邊出點啥事，老太爺他不得不為您今后著想。”
他低著頭不敢看沐九歌，猶豫著道：“您別怪老太爺。”
前頭的沐九歌心里一滯，頓了頓腳步，到底沒回頭。
許久后，沒聽見自家娘子回應，小伍只得繼續道：“老太爺讓我給您帶話，讓您放心，不管結果如何，他拼盡全力也會救您的。”
沐九歌：“嗯，知道了。”
“您，您要小心大夫人。”
“嗯。”
突然，小伍不知想到何事，又壓低一些聲音問：“娘子，既然您能預知事情，為何沒躲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