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找到了蹄子印,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巧玲瓏的玉哨,說道:“這是馴鹿的哨子,當年晏離給我的,這次應該派的上用場了。”
她說完對著林子勁吹,哨聲清越回響,驚動了外面昭珽一行人,他謹慎派禁軍入林子里查看,江寒連吹幾聲,久久不散,林子里有白影閃過,輕踏蹄子沖向江寒,黃褐色鹿角宛若海底的珊瑚,通體雪白沒有一色雜毛,挺拔立在離江寒不遠處,白色深睫下的眼睛像滴水的紅晶石打量著江寒,神秘孤高的像是自天山踏雪而來,耀著雪光的毛皮,不染凡世一絲纖塵。
它呦啼一聲,溫馴奔到江寒腿邊去蹭。
江寒撫著它背上水光的皮毛,若有所失:“靈鹿,你救了昭珽,又常年隱匿在這片樹林里,難道這天下注定是昭珽的。”
靈鹿抖著耳朵在她腿上蹭。
禁軍圍過來,看到白鹿,都驚詫不已。
待他們從林子里出來,無不驚嘆江寒帶出的白鹿,江寒向他們解釋靈鹿來歷,昭珽準她帶鹿回去,江寒的鹿救了昭珽,席間東臣們對她的態度發生逆轉,都恭敬給他敬酒,甚有傳言,說她是神仙托生,會給東朝帶來福祉,景修顯得很大方端雅,也過去敬她一杯,江寒不與他計較前嫌,受他一杯。
景修神情自若,隱晦道:“中侍大人雅量。”
席間,只有呂煥和昭珽表現一如既往的平靜。
席后,景修獨自到林溪邊散心,采蘋趁人不備,悄悄過去,遞給了景修一支羊脂玉鐲,諱莫如深道:“太傅,這是娘娘托奴婢轉交的。”
景修看向溪水,淡然道:“娘娘送東西過來折煞微臣了。”
采蘋看他拒不接受,頓頓道:“娘娘信任太傅,小皇子的未來全寄付在太傅身上,以后還有倚仗的地方。”
景修迎風看向她呈遞的玉鐲,伸手拿了,深濃道:“娘娘客氣了,盡心教導好小皇子本是臣職責所在。”
采蘋福身:“奴婢在此替娘娘感謝太傅授業之恩。”說完迎風稟退。
祭鹿典禮結束,昭珽還特命人準備四面通透的四人抬鹿駕,以便百姓觀瞻靈物,此次祭鹿之行,江寒人心盡得,連人帶鹿一起由專人保送至府邸。靈鹿回宅邸后,就一直跟著她左右不離,雖說鹿回來是小事,但這里不比南夏王宮,江寒認真叮囑靈鹿,不許隨便出府,有靈鹿作陪,江寒倒是有伴了。
半夜她睡得好好的突然肚子疼,起先江寒以為拉肚,上了個廁所回來,不一會兒又開始痛起來,且還越來越厲害,痛的她眼冒金星,面黑滲汗,像是百蟲鉆心,在地上打起滾兒來。
她意識到事情不對,艱難打坐運息,腹內翻涌疼痛,支撐不住,開始干嘔,腦袋陷入一片混沌,又猝然眼明腦清,摸了摸肚子,屁事沒有,她剛緩過神,坐到芙蓉簟邊上正欲睡下又開始天昏地暗的痛起來。
她閉著眼睛聯想到白天景修進了她一杯酒,她就懷疑景修不會輕易與她示好,這噬痛感倏有倏無,那杯酒里應該被他下了蠱毒,江寒忍痛腹誹景修,恰好這時景修打了個噴嚏,他問正在施法的月氏:“夫人,你這東西行嗎。”
月氏搖著銅鈴道:“我阿娘是苗疆蠱師,她教給我的蠱術再不濟對付一個小丫頭是不成問題的。”她停止搖鈴暗語道:“你剛才打了個噴嚏,說不定是那小娃娃疼的厲害,罵你呢。”
景修煩悶道:“今夜就到此為止,別把她給疼死了,要不到東西。”
月氏睜眼放下鈴鐺,坐在案子邊喘氣,似乎元氣大傷,吹了燈睡覺。
這邊消停了,那邊江寒也恢復了正常,蜷縮在簟上濁聲罵道:“王八蛋,別讓我逮到你….”一夜都膽戰心驚的不敢安睡。
突如其來的噴嚏聲也擾的景修睡不安生。
次日,她怕蠱毒隨時發作,殿前失儀,稱病不去上朝,就在家陪靈鹿,大臣們也不借題發揮了,昭珽問起,甚至還有為她說好話的。
江寒提心吊膽了一個上午,不出其料下午景修就著人把她抬到會仙樓,她面色浮青,眼圈發黑出轎子,近距離看到樓結琦彩的會仙樓,跟人上二樓包廂,門一關完全隔絕了外面聲音,江寒探頭輕步走到里間,珠簾后景修背影深沉,江寒掀開垂憐探步進去,聞到幽淡茶香味,她大方就坐,自顧沏茶來品,贊嘆:“會仙樓果然氣派,這云霧茶真乃上品。”
景修緩緩轉身,臉色暗沉,語露鋒芒:“你知道我今天請你來干甚么?”
江寒放下碧色茶盞,望向他,平澄道:“知道你不安好心還用猜,我等了你一個上午,景修我小覷了你,我身上的蠱應是你下的。”
景修過來坐到她對面,目映寒微,沉綿道:“你是個靈透女子,我也沒必要和你兜圈,你身上蠱毒是我下的,交出你身上的慶遠軍令。”
江寒湛然而笑,目迸寒星,“景公怕是想岔了,慶遠軍由宋鐸指揮,下官不過是個吃閑飯的光桿司令,沒有你要的東西。”
景修坐懷不亂,“江中侍,您就別蒙我了,宋鐸手里的兵符對慶遠軍只有指揮作用,真正能調動慶遠軍的只有你手中的將軍令。”
“景公不愧位列東朝宰輔,聽你這話私下里應該做過不少功課。”
“景公,您是個明白人,就該知道慶遠軍認人認令,你得到一個空令又有什么用。”
景修道:“如果只是個空令,我也不會煞費苦心來制衡你。”
江寒低睫,景修能看見她清眸里零碎的茶光。
她聲音細微:“除非那個人還活著。”
景修不經意道:“東朝昭瑀將軍你應該聽說過。”
“殿前司都點檢,越國公昭瑀,他是個鐵血將軍,可惜我江寒常年御敵邊北,無緣與他見面,他現在應該在崖山。”
“陛下,前段時間下旨將他調回梁都,用以對抗北狄,不出這月他可返回帝都。”
江寒感慨良多:“不曾想他對北狄也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