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一臉懵逼的看向他,眼色變得警覺。
他繼而道:“想要保護他,可以,朕看儀珠那丫頭對他有意思,如果他能成為我東朝的駙馬,有皇族作為倚仗,至少可以擋住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只是對你不公平而已。”
江寒很明白,昭珽是過來人,對于男女之間那點微妙情愫,逃不過他多年老司機判斷,并且能從各種錯綜復雜的線索中準確找到有利因素,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江寒心頭凝了一下,以自己兩次栽到他陰謀里的失敗經驗來分析,昭珽是為刀俎,她為魚肉,不管這事能成否,他們的困境不會發生任何改變,只是有昭儀珠做牽制,更利于昭珽隨時掌控信息,通過昭珽兩次給她不留余地的意外驚嚇來看,主動權牢牢攥在他手里,想要長期安全,這合作她不存在選擇權。
她再次感到昭珽行事縝密,果斷決絕的恐懼,倒吸口涼氣,憋屈道:“我答應你?!?p> 昭珽眼里涌起精光,黠然道:“為了保證你的忠誠,委屈江太尉依律刺雀?!?p> 江寒火冒,要不是礙于身份,早過去和昭珽杠上了,這刺雀相當于東朝禁軍的身份證,這是對軍人無條件服從帝國的一種屈辱烙印,并且國際認可,非常具有權威性,專利東朝控制軍權,堪稱無恥,有這東西在身上,江寒終身都要受東朝制約,想另立山頭,基本無望,她表示傷不起。
“江太尉可想仔細了?!闭熏E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江寒咬了咬下唇,為了保護呂煥,再次認了。
昭珽非常滿意這次撿了個大漏,命人來即刻帶她下去刺雀,江寒壓下心底那股火,忍耐道:“呂煥的性子我了解,還請陛下能容我過去和他說幾句話,確保他和公主的婚事能順利。”一縷秀發垂下遮住了她的目光,當她再次抬頭時,她眼里灰徹瑩潔分分鐘與月娘死前的目光重合,這次他挫敗的是她的心,無形鋒刃最為殘忍致命。
昭珽可以想象到底有多痛心,才會讓一個時刻理智的人,泄漏出那一分悲哀到極致的傷情。
他答應江寒請求,待她向晚時說服呂煥,再任由他刺雀。
他臨走時無意道:“你們南夏是否有很多玉蘭花。”
江寒推開窗子,風動白束帶,她極目遠方,面上映了下午的陽光,側臉稍顯迷幻,竟如那春日里搖曳生姿的白玉蘭,恬靜而夢幻的感覺,淌過昭珽心竅,她懷念道:“江夏氣候宜和,最是百花旖旎三春季,金陵的玉蘭很美,紺縷堆云,紫玉鋪錦,江月岸,臨風沁,衢樓深巷花未央。我還未看夠?!?p> 昭珽聽了她的描述,沉頓走得一步,停道:“你若喜歡,朕命人植幾株在你府里。”
江寒眼里閃過白玉蘭凋落的影子,緘默不語,獵獵風聲吹起她裙裾,如煙水籠月,昭珽清晰聽到她的低絮:“淮水舊時月,依稀夢里來。”
華陽宮,妧正坐在墩子上給小皇子縫制衣服,外面傳來輕碎腳步聲,采蘋靜立到黑漆茶幾旁,俯首道:“娘娘,剛才綠衣穿話過來,陛下欲將公主嫁給順寧候。”
妧指尖驚顫一下,扎出血珠,她吮了吮,放下未縫好的衣服,顰眉若有所思:“擔心的還是來了?!?p> 她抬頭問:“陛下這事是和江太尉說的。”
采蘋將剛才綠衣宮女的話復述一遍:“綠衣來報,江太尉已同意此事,今天太陽落山前,就會去勸順寧候?!?p> 采蘋扶起妧,看了看鐘漏,估摸著還有一兩個時辰,想道:“采蘋,盛好剛才你為本宮熬的冰糖雪梨,去太后宮里。”
事態緊急,采蘋不便多話,趕緊照做。
景和宮,妧匆匆趕到時,太后正和侍婢怡情賞花,時不時輕微咳嗽幾聲。
妧凝神前去行禮,太后一臉慈和,二人說得幾句話,就一起入殿。
妧下坐,命采蘋呈上剛熬好的雪梨湯。
太后滿面堆笑:“難得你有心,還記掛著哀家咳疾?!闭f完她不免嘗一口。
咳嗽稍停,又同妧閑幾句話:“這一兩年來,哀家總是記掛從前在鄭州的日子,那時珽兒,琰兒,還有長公主和二公主雖說過的苦了點,卻也一家人其樂融融?!?p> “如今珽兒立了國,長公主二公主也遠嫁他鄉,琰兒也少來宮中看我,雖說日子好了,想著以往一到晚上都一大家人說說笑笑圍著炕子吃飯,如今徒添冷清。”
妧道:“陛下這些年來,政務加身,才疏了來敬訪您的時間,昨天他還跟臣妾說過來看您,其實陛下是時刻惦念您的,太后切勿憂思傷身?!?p> 太后一臉和氣:“珽兒這孩子的心意,哀家是知道的,過去他就這樣因為公事常常都很晚才睡,哀家在門外看著心疼,皇后這次回去,要好好勸著,萬事再重,也要注意身體?!?p> 妧眉頭一展,看準了頭,既而道:“沒能勸著陛下保重身體,本是臣妾失責,只是南夏的事太過繁亢,始才臣妾還聽說陛下準備把公主下嫁給順寧候?!?p> 太后始終是祥和的,她凝定向妧,詢問:“儀珠是否同意此事。”
妧答:“尚不知覺。”
太后又喝了口清茶道:“你這消息可準。”
妧手心浮起一層汗,謹慎道:“臣妾也是聽別人說的,或許是那個宮人胡說的?!?p> 太后風輕云淡道:“不管這事真實與否,哀家是絕對不同意皇上這么做的,皇后的孝心哀家很滿意,你先退下吧?!?p> 妧跪下告退,舉步離開景和宮,望向將近天色,舒氣在裙子上抹下手汗。
昭儀珠還不知道這件事,心不在焉的燒燼那首《春時盡》的譜子,采繁就站在旁邊不敢輕吭,她沒法判斷妧的警告到底什么意思,反過來想自己本就不該與他有任何牽扯,今下她燒了這譜,不是為別人三言兩語,只是遵從理智,把他的記憶迅速從自己腦子里抹除,免了那些胡思亂想,心里也斷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