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難過是白色的(7)
“那個男人呢,你病成這樣,他也不來看一下?還是說你根本沒有告訴他?”見周云沉默不語,康珍伸手就要去拿枕邊的手機,周云卻像是察覺什么似的先她一步拿了去,不慌不忙的藏進自己衣服口袋里。
“我的好姐姐,你要做什么?”
“別裝傻!”康珍突然從床邊站起,表情極其嚴肅,“三個月,醫生說你只有三個月左右時間你知道嗎!”
床上的人點點頭。她問過醫生了,況且她自己的身體她自己清楚,早在一周前就發現自己得了這個病。
“那你還……”康珍忽的又坐下,拉著周云的手說道,“妹妹你真是死腦筋啊!那男人有什么好,他大了你整整二十歲,不能給你未來你也飛蛾撲火一樣往上撲,還這么年輕你不該把大把的青春浪費在他身上啊!”
“我愛他。”周云垂眸淡淡回道。
“可你這是畸形的愛!”康珍話音剛落,被她握住的那雙瘦可見骨的手便緩緩抽了回去。
周云沉默不語,康珍起身倒了杯水再次遞了過去。
“這樣吧,你想做什么我幫你去做,見他,或者是想見家人!你就待在醫院接受治療……”
“不!”周云突然打斷她,“我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醫院的,三個月,夠了。”
康珍看她那一臉堅持的樣子,嘴巴張了張,卻什么也沒再多說。她想,還是尊重她的意愿吧。
見康珍要出來,何千齡和孟典兩個小鬼頭趕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跑一邊玩去了,聽見喊聲,這才進了病房。
晚上,何千齡偷偷去看了何千璽,看著弟弟頭上被白布纏的嚴嚴實實、鼻孔里也插了長長的氧氣管的樣子,淚再一次糊了眼。
“誰讓你來的!”病房門口一聲吼,嚇得她忙將握著何千璽的手松開來,一回頭,便對上李婷芳滿是不悅的臉,那上面似乎寫滿了疲倦。
對李婷芳這個后媽,不,她從來只叫她“婷芳姨”,她不怕她,甚至埋怨她和爸爸,但此刻,竟憑白的生出些愧疚來,不是對李婷芳,而是何千璽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我……我來看看千璽。”一想到弟弟此時的狀況,何千齡連說話都沒了底氣。
“你這克星,快遠著些!”李婷芳將她拽到一旁,防瘟疫一樣將她和何千璽分隔開來。看一眼病床上的兒子,李婷芳的聲音瞬間細如蚊蠅,“不是我說你,那個叫什么,哦,周云是吧?你看看,千璽不成,還附帶一個外人進來,你可能真有克死人的本事,好在我的千璽沒事兒,回頭我真得帶你去廟里好好拜拜……誒……”
李婷芳看著那快速消失在病房門口的身影,不禁嘟囔了句,“還沒怪你,你倒先發上小姐脾氣了!”
——
不得不說,麻市是一座非常繁華的城市。夜間,街邊的樹上全是那種小亮燈,纏繞著,一簇簇,身處其中,仿佛每個晚上都是圣誕節。
經典的鐘聲響起,那是離街邊不遠處的一座小鐘樓所發出的聲音。
真快,應該是整九點了吧,她從醫院已經跑出來一個多小時了!
坐在路旁的長凳上,何千齡局外人一樣審視著這個世界,燈紅酒綠,霓燈絢爛,俊男靚女,雙對出入,車流不息長龍般,周遭亮晃晃的一片,可一抬頭,天仍是黑的。
為什么人類點亮了樹,卻點不亮天?何千齡疑惑極了。
突然飄來一陣酒氣,一偏頭,原來是個酒鬼,還是個年輕帥氣的酒鬼,只見他提了兩瓶酒在她身旁落坐,明明已經醉的不成樣子,卻還是“咕嚕嚕”猛灌著。
何千齡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個喝酒喝到臉緋紅的……小叔叔?她想這樣叫應該沒錯,因為這人看起來就和她老家的佟子叔差不多大。
或許是覺察到有人在盯著自己看,那個小叔叔突然偏過頭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里籠罩了層霧般朦朧,不知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本身如此,叫何千齡真正意義上理解了“溫柔”二字。
“小野貓。”
他沒來由的對著何千齡吐出這三個字來,聲音里透著慵懶的意味,像是剛睡醒,然后,居然伸手在她腦袋上順毛一樣順著,把何千齡嚇得從長凳上跳起,一溜煙跑掉。
真是個奇怪的小叔叔!
熟悉的味道直愣愣往鼻孔里鉆,何千齡駐足一看,竟是“麻麻牛肉面”的分面館,剛要叫上一碗,卻發現自己沒帶錢。
“小姑娘。”老板娘叫住了她,“很好吃的,來一碗?”
從小吃到大,這個味道都能帶進棺材了,她自然知道好吃啊,可關鍵是沒錢。
“阿姨,我……可以在這里坐一會兒嗎?”
“夜深客少,坐坐也不占什么位置,就隨便坐吧!”老板娘掃一眼四處的空座說道,只是,不免覺得奇怪,快十點了怎么會有小女生一個人跑出來?
面館里的客人走了一撥又一撥,十一點半了,這家面館總是這個點打樣,待最后一人用完餐,正要關門卻發現里頭有個人,竟然就是先前來的那位小姑娘。
她趴在餐桌上沉沉的睡著,老板娘將她輕輕拍醒,她卻像是賴上人家似的,怎么也不肯走了,孩子氣的說,“阿姨,我可以在這里睡一晚嗎?我不想回家。”
老板娘自然不肯,最后只得將她送到警察局。
“你叫什么名字?”
“你爸媽叫什么?”
“家庭住址知道嗎?”
“同學或是老師的電話號碼記得嗎?”
警察追著問了好半天,何千齡卻只悶不做聲的低垂著腦袋,若不是老板娘事先和警察說了一些關于她的事,人家鐵定以為她是個啞巴。
最終,丁點兒線索也沒有,只能先將她留在警察局。
博仁醫院那邊,此時正吵的不可開交,一向較沉穩的康鈺在翻遍整個醫院都沒見到何千齡時,恨不能扇李婷芳幾個耳光才好,可最后還是克制了。
一個電話打到何光輝那里,諷刺味十足,“你兒子出事你不回來,你女兒失蹤了是不是也不打算回?也好,趕明兒被人販子拐到哪個有錢人家當女兒,穿金戴銀、爹疼媽愛的,總好過在你家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