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今天的會議意外的很激烈啊?!苯鸢l俊俏的年輕人笑瞇瞇地邊走邊說,眼角下那顆藍色六芒星,讓他的下垂眼顯得分外性感,“我真是替端捏了一把汗。”
低哼一聲,肌肉緊實健壯的銀發男人不留情面地戳穿:“你是看戲看的開心吧。”
“哎呀?!比R斯故意做出驚訝的樣子,卻擋不住一雙天生的笑眼,“沒有想到弗朗西斯你是這么看待我的。”
沒有理會他的話,弗朗西斯若巖石般強悍硬朗的臉上浮現若有所思的神情:“事到如今,他們竟然還在敵視端?!?p> 弗朗西斯本人對端逸臣沒有什么個人的喜惡,他只是單純地認為憑他在這百年來的貢獻、資歷、戰績,本應擁有毋庸置疑的地位。
“呵呵……”萊斯挑眉,輕輕的笑聲回蕩在走廊里,“你在公會待了這么久,還不明白這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嗎?”
弗朗西斯皺了皺眉,不耐地說道:“有話就說?!?p> 聳聳肩,萊斯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這些人天天自詡是和吸血鬼爭斗的自由戰士,卻不知他們才是被吸血鬼纏住最深的人。再沒有誰會比他們要痛恨吸血鬼,卻又向往黑暗的世界的人了……”他看著走廊的盡頭,從窗口投下的樹枝影子在簌簌搖晃,他笑意加深,眼神卻極沉,“怎么可能不嫉妒呢?得到了最年輕的純血公主的力量、生命、血液,以及眷顧的端……”
鄙視,厭惡,恐懼。
——以及無法掩蓋的、深深的嫉妒。
獵人公會自從成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吸血鬼的黑暗纏上了,拖往最陰暗泥濘的沼澤中,凝視著深淵,又被深淵所吞噬,再無重見光明之日。
金發年輕人俊俏的臉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明亮海藍的眼中似是憐憫,似是譏誚,又似是——憎惡。
***
早晨的光芒絲絲縷縷透進了屋中,逼退了黑暗,林菀在光線中感覺到了疲倦與刺痛,然而在這間充斥著血液的味道的房間中,她是無論如何無法入眠的?;蛟S是早有預料,阿諾德來到了她的房間門口,恭謹謙和地說為她準備了另一間干凈整潔的房間。
他不可能對昨夜發生的事情一無所覺,但從他溫和的微笑中,林菀讀不出任何的情緒。
門扉緩慢地合攏,阿諾德平靜如撲克的臉一點一點隱沒于黑暗的走廊中,不知為何,林菀看著他雖蒼老卻依舊英俊的面容,感到了一絲涼意,不由裹緊了身上絲質的被子。
明明身上涌動著無與倫比的能力,舉手投足間便可操縱他人生死,然而林菀卻無法從這份得天獨厚中體會到安全感。她仿佛是置身于黑暗之中,腳底有無數雙手在朝她伸著,索取著,一雙雙猩紅的眼睛在貪婪地盯著她,立足之地被環繞、窺伺,岌岌可危的感覺讓人透不過氣。
林菀靠坐在床頭,素手托腮,借著漏進來的一絲光線看著另一只手,面容沉靜。肌膚羊脂玉般的光滑完美,貝殼般的指甲,每一個線條都似是琉璃制得藝術品,流轉著光暈,美得讓人生畏,又讓人想要看到它碎掉的樣子。
強大,而又脆弱,永恒,卻又虛幻。
這就是你一直以來的生活么,伊迪?
一定,很寂寞,很不安吧。
所以才會有那些幼稚到可笑的原則和固執。
“對不起啊?!绷州逸p聲道。
這位純血公主,她一直在洶涌漫長的孤寂與變化莫測的世界之中,尋找著無可置疑的永恒。
但現在,無論是她,還是這份永恒,都已經無處尋覓了。
***
夜是吸血鬼們的盛宴。
巴黎郊區一座城堡里,華麗的舞會正在展開。一個個俊男美女盛裝而來,讓周圍的居民不由猜測是否是演員的聚會。
然而當這些看起來一個個彬彬有禮的紳士淑女進入宅邸的時候,面容就變了,吸血鬼特有的魅力、自信與高高在上毫無掩飾地釋放了出來,他們說笑、跳舞,談吐文雅,眼神卻有著深沉的壓抑與貪婪。
站在二層,穿著灰色交明黃細紋格子西裝的金發少年趴在欄桿上俯視著舞池,腳尖點著地面,裁剪合體的西褲包裹住一雙修長柔韌的腿。少年肌膚蒼白,氣質高貴,有著漂亮得不可思議的五官,長長的睫毛微垂,一雙冰藍的眼睛淡漠如雪,唇形完美的嘴唇讓人忍不住想要輕吻,卻又止步于他無形之中散發的威壓。
雪白的指尖夾著晶瑩的水晶杯,紅色的葡萄酒漾起光芒,俯瞰下方的少年眼中沒有任何感情,宛如美麗潔白的天使在望著人間的螻蟻。
一曲結束,他仰起頭,領結處露出雪白纖細、能隱隱看到淡藍色血管的脖頸,慢慢飲干了杯中的紅酒。放下酒杯,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上沾染的紅色,尖銳的獠牙若隱若現。
“難喝……”少年低語,眉頭輕輕擰起。他長得太過精致,饒是性格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依然有著一擰眉就叫人忍不住心痛呵護的魔力。
“老杜若公爵的血可不是誰都能喝到的,你再這么挑三揀四,遲早要渴死?!币坏纼灻腊谅穆曇魪呐皂懫?,金發少年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換手執杯,背倚欄桿,淡淡望向來人。
那是個美如盛放的牡丹花的少女。
烈火似的紅色露背魚尾長裙沿著她曼妙的曲線一路往下燃燒,至腳踝處收攏,波浪卷的金色長發在雪白的肩膀卷曲,色彩濃烈逼人。她的面容精美絕艷,纖長的眉毛,迷人的碧眼,高挺的鼻梁以及絕美的紅唇,舉手投足無處不動人,她只是慵懶驕矜地看著你,便已足夠讓人俯首稱臣。
“姐姐。”少年輕喚,明明是安靜無波宛如冰晶般的聲音,偏讓人聽出了一絲軟軟的撒嬌意味,他孩子似的伸手道,“我渴了。”
恐怕任誰也無法拒絕這冰晶般漂亮的少年的要求。
“呵,”美艷少女卻是輕笑了一聲,眼神冷銳如帶刺玫瑰,瞥了他一眼,極盡嘲弄,“你都是這個歲數的人了,整這一套也不知做給誰看?!?p> 少年面無表情地抿了抿嘴。
“我說了,你給我收起這一套?!绷已姘愕拿廊藘阂姞?,蹙眉嫌惡地說道,“我開晚宴不是為了看你在這里惡心我的?!?p> “……明明你自己吃的很飽。”少年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裂痕,似有不悅地咕噥。
“我召開的宴會,自己吃飽一點有什么問題。更何況,今天有幾個人的血真的很美味呢……”她說著,露出回味的表情,纖長雪白的手輕輕撫過鮮紅的嘴唇,眼波似水,氣質剎那魅惑萬分。輕輕一橫少年,她似笑非笑起來,紅唇輕啟,壞心眼的調侃道,“你今夜很煩躁呢?是什么讓我們的狄克大人如此不悅?”
少年的情緒如同鎖于冰川深處,明澈卻難以看清,恐怕也只有他的雙生姐姐才能一眼看穿他不同于平靜表面的激流湍水。
他聞言玉似的手握緊了手中酒杯,玻璃發出一聲碎裂的細響,他靜靜抬眸,冰藍的眼中隱含凌厲:“你擅自接下費爾德的邀請做什么。”
“哦?生氣了?”美人兒輕挑修眉,似是覺得有趣,抬手掩唇,媚眼如絲,笑聲清脆如銀鈴,“明明和費爾德冷戰的時候,最先妥協的總是你。上次你送的是什么棺材來著?我記得是桃粉色的?呵呵,一想到那個傲慢討人嫌的費爾德會躺進那種棺材里,我就好想把他送入地獄……”
少年放在欄桿上的手微微一緊,冰從掌下如荊棘般一路蔓延,剎那間整個二層樓道的扶梯都被冰凍住,隱有幽藍光芒的冰襯得他愈發肌膚似雪,眸如寒霜。
“我現在不想看到費爾德,有什么問題?何況讓我和那群獵人一同出席,簡直沒有比這更加讓我作嘔的了?!彼浔卣f道,雪白的下頜微抬,優美的曲線流露出與他的雙胞胎姐姐如出一轍的高貴傲慢。
“你不過是氣費爾德搶先一步而已,這種無聊的情緒就不要拿出來當做阻止我的理由了?!摈煳鲬猩⒌卣f道,鮮艷的紅唇彎起,閑閑看著底下華服美衣的俊男美女,眼底凝起濃濃的笑意,看起來像是個任性傲慢而又不解世事的大小姐,饒有興致地道,“我可是很想念我們的小妹呢,更何況,獵人們似乎要有很好玩的舉動,這樣的盛宴,我怎么可能缺席……”
狄克·奧古斯都斯默了一會兒,靜靜地道:“你這個女人真是沒救了?!?p> “這世界已經足夠無聊,我只想要快快樂樂地活著?!摈煳鞒藗€白眼,抬手優雅地抿了一下發鬢,露出了鮮艷誘人的笑容,比紅寶石還要明艷璀璨,輕輕笑道,“誰讓我不快活,我便讓誰生不如死?!?p> 輕描淡寫的話語中,卻有著掌權者才會有的篤定與驕傲。
她是純血公主,這世上只有別人怕她的,她有什么好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