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荒途邊境。
橫跨滎陽的域外修者,瘋魔成相的陰陽道人。意外相逢的三人在更意外的言語沖突上,起了殺生之意。
“呵~”
道者一聲冷笑,隨即絕然出手。指尖法訣變幻萬千,不多時,一道只可感知不可目視的陣法悄然綻放。
陣法展開瞬間,域外兩人頓感五識受限。眼中所見盡是白霧朦朧,鼻息所聞無香無臭,甚至耳識有感也皆是蚊蟲嗡鳴。
起手成陣,囊括方圓。
這時候,這兩人才意識到,或許方才此人的屠圣之行,并沒有消耗他太多靈能。
思緒一點即逝,剎那間,異域青年靈瞳瞬開。只不過他的靈目較為特殊,在枯燥的黑白色調里,沒有白霧,沒有環境,只有三具生命體。
雖然靈瞳剝奪了肉眼視力,不過只要能看到人,至少能有反制之力。否則白霧陣法之下,他們二人只會陷入被動。
然而,當青年的靈目中出現韓湘時,對方已趁勢攻來,且距離已不足三步。
手中長劍光華流轉,靈能恢弘如銀河傾瀉。劍式是道門正宗該有劍式,然那人的眸光深處卻盡是渴望與瘋狂。
似是渴望著鮮血,又似是癲狂于殺戮。
看著眼前莫名瘋狂之人,青年眉目不解中舉手起式,格擋殺生一劍。
可惜倉促對拼,青年提力不及,迫不得已退后三尺。而韓湘勢頭正盛,起手再運,陰陽道門之絕學首現異域修者眼前。
“潮汐蝶影。”
長劍提而瞬斬,不過并沒有劍氣破空,只有一段玄音迷離環繞。隨即,一只氣息明顯有異的蝴蝶出現在白霧深處。
蝶影朦朧,看不清具體姿態。只有模糊的白茫霧色,約出一對寬大的湛藍蝶翅。
白霧內,蝴蝶輕輕震翅,玄音倏然一變。不過顯然這兩人不懂音律變化,只是有感其中煞氣更甚。
而音律所至之處,一圈目之可視的圓環向外展開。有如波浪般的圓環,卻攜帶著巨大的潮汐水能。
異域男子氣息未平,靈力流轉尚未恢復便受圓環沖擊。甚至倉促受擊之下,靈能聚之不及,頓受反噬。
玄音連綿不絕,攻勢凌厲。短短片刻間,男子已七竅見血。甚至當他運轉靈能時,才驚恐的發現自己周身還附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限制其靈能轉化。
眼見兄長受創,女子竭力抵抗玄音入侵的同時,亦心知需要做些什么來扭轉局勢。否則任這玄音蔓延,屆時他們兩人的處境將會越發艱難。
于是再無遲疑,女子眼中紫華再盛。隨即舉手輕點,一團紫色漩渦出現于前。
漩渦并無任何異樣,至少一眼看去,除了氣息驚人之外,與普通漩渦倒是別無二致。只不過似乎施展漩渦會付出一定代價,女子的面色突發蒼白。
不過漩渦的出現確確實實改變了局勢,當玄音擴散至漩渦面前,竟然全無反應般的消失其中,似是被其吸入。
而女子一邊忍受著不適,一邊拖著漩渦奔向其兄長身邊。最后這漩渦一分為二,懸于兩人頭頂。
一旁的韓湘看著漩渦出現,目光再冷。雖然他從未見過此式,但修者直覺告訴他,這漩渦非比尋常。
只可惜術已出手,也來不及收回。所以韓湘只好把目光一轉,主動攻向那團尚未成型的不明漩渦。
手中劍訣再運,陰陽道學之精盡附劍身。但見韓湘靈元再動,一式九陽恒曌絕然出手。
陰陽教的功法,大多以陣法為輔,太陰太陽二氣為主。韓湘,作為陰陽教的大師兄,其能為自然不該在劍上。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偏偏他會用劍。甚至因其功體的特殊性,他的很多功法都必須借由“劍”來施展。
所以他不但會用劍,而且精于此道。或許單論劍道,他不如紫苑等人,但論劍術,他已可稱世間一流。
至于其佩劍……當然也是一把名劍。那是在他人生中第二次下山時,他曾游遍五域,一一尋訪傳聞中的各位鑄劍大師。
終于,在北原以北,一處名為不歸盧的地方,遇到了一位鑄劍師,也遇到了一把劍。
一把通體漆黑,寬若兩指,沒有劍鋒的劍。
就像命中注定那般,當韓湘找上門時,那柄模樣奇異、被鑄者束之高閣的劍,突發共鳴,隨即懸于韓湘身前。
一切皆如水到渠成,順利的不像是偶遇,更像是刻意偽造的陰謀。不過韓湘毫無遲疑,留下一大筆資源,拿劍走人。
劍名,孤詣。
時至今日,這把劍已經陪了他三十余年。見證了一名少年從無到有的歷變,也承載了一位青年飄逸脫俗的道心。
而現在。
隨著一聲長鳴,無鋒之刃劃下耀眼圣華。
一輪金日,光芒綻放,出現在兩名異域之人身前。而在其內,純陽之能轟然爆發,無匹威能引爆灼浪蔓延。
層層白霧,受術法逼迫,退回韓湘身后。幾一同時,紫色漩渦下的兩人重拾五感,但兩人的心情卻更為沉重。
因為他們知道,眼前此人,眼前之招,是真正的殺招。
畢竟陣法,向來都是相輔相成的。普天之下,沒有人會施展出兩道相互沖突的術法。
唯一的解釋,那便是術者認為這一式不但能破開紫衍盾,更能由此擊殺他們兩人。
相同的念頭交匯,相似的兩人四目一對。兩人默契的點了點頭,但見女子舉手再引,紫色漩渦更見深邃。
與潮汐水能一樣,純陽之能同樣被阻擋在漩渦之外。但不同的是,漩渦的顏色越發深邃,甚至漩渦邊緣出現了一絲裂痕。
眼見于此,相處困境的兩人決心更甚。異域青年元功猛提,聚靈于指。左手虛托,覆手為引,暗紫色的靈元匯于掌心,集中一點。
與此同時,青年裸露出的面容及雙手皆散發著淡淡紫煙。至于其未露出的軀體,恐怕同樣有紫煙蔓延。
由此可見,這人的功體十分特殊,特殊到會被人輕易認出來歷。而他來中原的這一行為,不宜讓更多的人知道。
因為他來歷非凡,更因為他本不該出現在這里。不過他還是為了某個人離開了族民,向著南荒而去。
這一去,便是橫跨整個西域,橫渡滎陽圣湖。一路上他們都處理的很好,沒有暴露蹤跡,但就在西海岸邊,他們遇到了兩個人。
其中一人似是認出了他們的來歷,隨即在交手中被打的潰敗而逃。在之后的追尋中,他們遇到了第二個人。
因為沒有直接的沖突,所以他們沒有動手,而是繼續向南而行。只是沒成想,會在向南而行的路上,偶遇一場屠圣之戰。
戰斗的過程,他們沒有看到,因為他們趕到的時候,戰斗已至尾聲。
以結果來看,這場屠圣之戰,無非是布局與謀略。提前布陣,步步計算,終于憑借地勢殺了一尊大乘。
一位青年在血氣中抽出一把劍,劍的末端直入大妖之心。
只不過青年還未來得及感慨眼前之人的膽魄,便被其逼出,從而引發這樣的局面。
本以為對方應是強弩之末,隨意應付之下,他們便可脫身離去。
然而他到底還是輕視了此處殘留的陣法,結果就是在沖突中,對方一步占優,步步占優。而他們也因他的錯誤,陷入險境。
甚至局勢到了這般地步,他已沒自信能安然脫身。
身外的純陽之能越發強大,漩渦傳來的龜裂聲也越加頻繁。身旁自家妹妹的臉色更顯蒼白,而他的功體,卻仍未臻至極限。
這樣的他,別說是突破眼前困境,就連完整的一式都施展不開。
一息之后,漩渦完全崩壞,露出其中真容。一面紫中帶黑的盾牌,散發著淡淡光芒,抵擋身外純陽。
也就在這時,女子忽然一個踉蹌,口吐鮮血,暈倒下去。沒有女子供能,紫衍盾的光芒徹底消失,最后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女子體內。
女子體表散發著淡淡紫芒,抵消著純陽之力的侵蝕。而失去神器庇佑,純陽道威直接落在男子身上,進而引發新一輪的傷勢。
口吐鮮血,氣息凌亂。而男子依舊保持著怪異且不失平衡的姿勢,解除自身封印。
“來不及了。”
感受到金日的威能,青年口中一嘆,輕輕閉上了眼。照這樣發展下去,他還來不及恢復功體,就會先被純陽之力吞沒。
一滴冷汗,還未凝結,便被巨大陽氣蒸發。青年看了看自家小妹,忽然灑脫般的笑了笑。
幸好,當初離開族民的時候把這件神器帶上。更幸好,他把這面盾牌交給了小妹。有紫衍盾的守護,他相信小妹不會輕易受傷,而現在,只需要將虛弱的小妹送出這里。
雖然他功體尚未完全,不過送人離開,他自信還是能做到。
于是手腕翻轉間,靈能再運,扭曲的空間之力攪亂純陽之威。
虛空中,一條裂縫突兀開啟。雖然有外力影響,但還是被撕開了一個人大小的口子。
接下來,只要把小妹推進去,他就可以帶著滿腔遺憾與歉意去見他的苓兒了。
不過,就在他準備動手之時,忽感身外之力瞬間減輕。
抬頭之刻,原本灼燒他身體的純陽之能消失殆盡,甚至目之所見,白霧陣法以及水幻蝴蝶同樣消失不見。
唯一還在的,只有那個按著自己額頭,行為怪異扭曲的瘋魔道人。
場地里,所有術法皆已消散,身外壓力頓時一輕。青年雖不明發生了什么事,不過也知道機不可失。
隨即空間之能再轉,青年帶著自家小妹脫身離去。
而在原地,堪堪恢復過來的陰陽道人看著滿地狼藉,目帶陰翳。
“該死,我又……”
隨即目視清明,又恢復成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
“不過那兩人,那個功體。如果沒猜錯,應是極西之地的方守一族。可為什么,他們會出現在這里……”
自言自語,不可自答。想不通透,那自然是交給能想通透的人去想,所以韓湘只能暫且按下此事,著手處理自身傷勢。
“不過這消息,不能告訴宗門里的人。那么……”言及于此,韓湘忽然想到一個人。
“呵~張逸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