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地,修仙道界。數日前一場突如其來的暗殺風暴,劃破了各族久違的平靜。
歷時無幾,一場有別于大妖亂世的災厄,無端降臨。
而這一次,災禍波及的范圍,不再只對南域,而是整個仙道界。
所以與此前應對爰居禍世的做法不同,這一次的災禍受到所有生靈的重視。
無論是天下五正,還是海中王者。當這起災難來臨之際,他們都在用適合他們的方法,控制著災厄蔓延。
可惜,這場災劫來的莫名,消失也更莫名。時至今日,他們仍然未能探知殺劫起于何方,更未探明殺劫出沒的征兆。
但他們還是發現了一件事,即——這場無端殺劫的對象,盡是些出類拔萃的年輕修者。
這是一個好壞參半的消息,也是最讓人無奈的消息。
好的地方在于不用擔心門下弟子無端凋亡,不妙的地方則是受劫者大多心高氣傲。
他們不會因為這場殺劫而中止自己的行動,也不會因為擔心受人劫殺而與他人合道同路。
他們能做的唯有正視眼前之劫,或者主動找尋殺生者,而不是甘心淪為獵物。
這樣的心氣與行為造成了極為不妙的后果,畢竟殺人者神出鬼沒,受劫者卻又有恃無恐。
所以結果也足夠清楚,那就是雙拳難敵四手。
殺劫降臨不過短短數日,殞命者已不知幾何。而且最重要的是,此番事態還無法掌控。
消息已經傳下,門令當下引制??蛇@些非強硬性的措施,仍然阻擋不了這群年輕修者的腳步。
他們似是把這場殺劫當作一場試煉,在試煉完善自身所學,亦在其中突破自我。
成功者當然有不少,但更多的,還是失敗者。而這種嘗試,一旦失敗則意味著……身死。
但,不知為何,死去的修者越多,自愿加入這場荒唐殺劫的修者也隨之增多。
甚至到了現在,上位者們已經分不清誰才是殺人主導者,而誰又是受劫者。
但可預見的是,在這場殺戮里,沒有人可以超然物外,更沒有妖可以袖手旁觀。
他們只會用屬于他們的方式,來改寫這場劫難,亦會讓殺戮本身,變得不再擁有理由。
而這,是所有有志者的決意,也是不受規則約束之人的反擊。
……
當然,世事從無絕對。至少在這場殺劫里,依然有很多一流人物選擇置身事外。
倒不是因為他們怯懦,而是他們的眼里,沒有“殺”,亦無“劫”。
在龐大的基數下,這樣的人物有很多,比如某座山脈之巔尚未離開的不世邪者,比如一心只念天江的神秘儒者,再如方從百域離開的無雙道者。
而在今時今日,那位不世邪者終于從打坐中清醒。
……
百里山脈。孤峰,獨人。
事實上在徐長卿離開之后,皇甫一奇便一直待在這里。在此期間,他什么也沒做,只是枯坐。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與徐長卿一見后,他突然發覺自己活得有些無趣,感覺這種生活方式與他的初心不符。
那么,自己的初心是什么呢?
徐長卿是抱著某種目的才來這里找尋天泣,所以這個游戲人生的瘋子,竟顯得幾分充實。
反觀自己。自拜入天羅道極宗后,自己的生活可曾有過充實?
細細回想,記憶有如夢幻泡影。種種過往,映于心,存于念,此時竟只若黑白剪影。
同門之情不過是寒暄做作,師門客套亦是逢場作戲。
他已經快忘了自己的師尊長什么樣,只記得自己當年三跪九叩里那副卑微的模樣。
再后來……后來的自己又有著怎樣的故事?
曾于宗主座下憑心起誓?又或是看著某人的尸體暗暗發誓?邪者已經記不清了。
只記得渾渾噩噩中,殺人的手從未有過顫抖,只記得麻木恍惚中,自己的人生從此只有鮮紅修飾。
自重生時,他的半生,以殺起始,以殺終止。他在漫無盡頭的殺人磨練中漸行漸遠,也在此途中丟失了部分情感。
此時,心靜,天清。
邪者回過頭來反思自己,看著記憶中的自己。那個勤奮修煉的自己,那個冷漠殺人的自己,那個……孤獨的自己。
皇甫一奇不由開始懷疑,自己的“重生”是否有著什么意義,甚至當年自己拔劍而起又是否擁有足夠的決心。
是不是當初自己隨著母親離世,隨著百里陪葬,才是自己最好的歸宿?
又或者說自己當時就不該動手,應該讓百里在高傲自滿中哀怨凋敝?
無數的念頭一遍又一遍沖擊著可憐的邪者,而邪者之心竟卻沒有點滴動搖。因為他的內心,似也只?!翱仗摗薄?p> 所幸,枯坐三日之后。道門經典回答不了的問題,他用“本心”回答了。而且本心所提交的答案,也讓他從枯坐中清醒。
“我想,我知道我該做些什么了?!编宦曌哉Z,邪者趁著朝陽,前往東方而去。
“也或許,我早該去拿回我曾失去的東西?!?p> 再一句自語,是決心,亦是盟誓。
這位昔日劍道巔峰,這位當今邪道一流!在一番心靈淬煉之后,毅然踏上了前塵的道路——
劍試天下之路!
……
災禍橫生的不知第多少天,遠在北域以東的某個地方。
以地勢而言,這里是一方絕地。左右環海,前有天險絕地,后有風雪漫山。
很明顯,這里不但不適合人居住,反而還容易受到妖族侵占。
但有趣的是,這里卻是方圓內最安全之地。安全的原因在于一個人,極道老人。
與八方劍主一樣,雖然稱號是“老人”,但他一點也不老。以修者的壽命來看,他才堪入壯年。
只不過他成名較早,而且威名顯赫。再加上他獨守極道之地,所以不知什么時候他多了一個稱號,叫做“極道老人”。
當然,他也從不介意別人叫他的俗家名字,湯問。
于妖域邊緣獨守一方秘境,極道老人自然是很強。強到妖族大帝多次針對,最后不得不有意無視。
說來很不可思議,但世間之事大抵如此。當你實力到達某種界限時,界限外的存在就不得不思量是否值得花大代價來干涉你。
畢竟有意識的干預會伴隨著一定的付出,而干涉的結果卻不一定能得到回報。
極道老人正是也因為這個理由,才得以安然的守在這個秘境,等待著新一輪宿命的降臨。
其等待的,自然是四道之護。
那是一輪又一輪的宿命,也是所有人族都該承擔的責任。
而下一輪的四道人選,正在四年之后。只不過在今日,有一位越道之人正式登門拜訪。
登門者,當然是離開百域不久的東流。他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帶著一名半殘之人來到這么一個絕地。
而在這里,他也如愿見到了傳聞中的極道老人。
因為那人,竟在肉眼可見之處,等著他。這讓東流驚訝的同時,也讓東流知曉自己來對了地方。
“晚輩天咒,見過湯問前輩。”俯身,行禮。秉節持重,不露圭角,東流之禮儀向來周到。
“你,來了?!笔钟泄澴嗟恼f話方式,似乎所謂的“高人”都喜歡這樣。
“前輩認識我?”
“不認識?!弊鹫邠u了搖頭,語態神情毫無變化:“不過前不久,‘她’找上我,并說明不久后有個叫東流的人會找上門來。”
聽聞天江確實來過這里,東流急切詢問:“那她在哪兒?”
“‘她’讓我,不可說。”尊者的神情一如即往,或許換個說辭應該叫“認真”。
不過尊者的認真一語,卻換得儒者臉色一沉:“尊者當真無可奉告?”
片刻間,東流的謙辭已從前輩轉為尊者。湯問不難想象,若是再談下去,或許東流就會直呼其名。
“是,吾無話可說。”不過這位極道主人還是面色無變的重復著這句話。而且一邊說著話,一邊以手示意,示意東流離開此地。
儒者無視尊者動作,只是正視后者雙眼,認真地說:“極道之主,終有一天,你會后悔你今日行徑?!?p> “客者,請回!”
尊者無動于衷,周身靈息翻覆,執意遣送東流。后者有心無力,最后只得冷眼輕看,輕哼離去。
山徑外,風雪中。極道主人看著天外飛雪,徒留一聲輕嘆。
……
百域之外,西域極東。這里是玄天宗門下一處支部,其存在意義在于,調整與修復傳送陣。
傳送陣的另一邊與南域相連,那也是李佑即將去的地方。
此時的他只有孤身一人,因為前不久曲無歆已經告別離去。她的理由很有趣,說是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雖然在李佑看來外面的世界并不怎么樣,但對于常年重病在臥的魔女而言,或許“自由”才是她之渴及。
不過魔女的離開并沒有打斷李佑的規劃,而且李佑也再三強調了現在的百域不安全。
他相信曲無歆已經聽進了他的勸告,所以李佑放下所有包袱,靜心等待傳送陣開啟。
只是這時,天外有兩個人的出現,將其計畫生生打亂。
“師……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