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沒由來地開始,也沒由來地結(jié)束,方佑澤看著覃亦歌遞過來的竹簽,上面還掛著最后一顆山楂,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吃了下去。
覃亦歌擦了擦手,抱著果脯的壇子往屋里走去,外面已經(jīng)開始有雨滴往下滴下來,地面很快就深深淺淺被打濕,方佑澤扭頭看了幾眼院子,皺了皺眉向外面走去,道了一句:“來人,備車去秦侯府。”
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自家的管家匆匆走過來,看到自己仿佛看到了救星,行禮道:“王爺。”
“怎么了?”方佑澤停住身子不解地問道。
劉管家也不猶豫,直接說道:“太子殿下送過來一些禮品,說完給王妃娘娘。”
“哦,去稟報王妃,讓她決定吧。”方佑澤并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繼續(xù)向前走,當(dāng)著送禮人的面上了馬往秦侯府過去。
覃亦歌端著果脯走到了正廳的位置,正看著廳內(nèi)一個幾丈寬長的沙盤,頗有興趣地研究著,抬頭就看到劉管家急匆匆地走了過來,聽完他帶著擔(dān)心的話,抬頭說道:“先檢查一遍,有任何不和規(guī)制的東西,就退回去。”
“啊?”劉管家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收了?
說得難聽一點,這可是你之前的情人送過來的東西,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嫁為人婦了,怎么能收呢?
“太子殿下和王爺是兄弟,兄弟之禮,卻之不恭,難道劉管家想讓天下人都知道王爺和太子不和嗎?”覃亦歌抬頭道。
“可是這禮……”這禮是送給王妃你的啊。
“我初嫁于此,作為兄長,太子殿下送過來禮物并無不妥吧?有心人想多了,才是真正的不妥。”覃亦歌知道劉管家想說什么,耐著性子解釋道。
劉管家覺得自己真是白白在王府待了這么久,這要是還不明白,他干脆引咎辭職好了,太子可是王爺?shù)男珠L,弟弟大婚,送弟妹一些東西,有什么奇怪的嗎,為什么不能收?
不過他也多少明白,覃亦歌讓他們檢查的意思,誰還想不到長靖王不會信任她呢,檢查禮物,無非是讓方佑澤放心的,再說,禮品進(jìn)了長靖王府,怎么處理不還是他們說了算?
他退出去的時候,覃亦歌抬頭道:“王爺出去了?”
“是,王妃有什么事嗎?”
覃亦歌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沒事,你下去吧。”
劉管家沒再多問,退了下去,覃亦歌看著面前的沙盤,陷入了思考。
她本是想找個人問問北漠的情況的,但是她現(xiàn)在就插手這些事情,終究是有點早的,有些東西,大概到了北漠,自然就懂了。
方佑澤冒著毛毛細(xì)雨趕到了秦侯府,準(zhǔn)備撐著傘出去玩什么傘下同游的秦懿驚訝地迎過來問道:“王爺怎么這時候過來了?”
“怎么,打擾你去玩了?”方佑澤笑道:“我來找秦侯爺,你隨便去玩吧。”
“那不行,你明天就走了,我得多陪陪。”秦懿給方佑澤撐著傘一邊往院子里走著一邊說道?
方佑澤沒忍住笑了出來,搖了搖頭道:“你還不如多陪陪秦侯爺。”
“我陪他,他打我,我不陪他,他還打我,我怎么辦,我假裝陪著你來陪他啊,我這個兒子做得是不是很合格?”
方佑澤仰頭笑著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幾下,走進(jìn)第二進(jìn)院子的時候,就看到了正在雨中揮舞著一把長刀的秦侯爺。
秦懿收了傘跟他站在一起看,秦侯爺當(dāng)年的威名無人不知,一把雙龍長刀上面沾了不知道多少敵人的血,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年暮,但是此時在雨中的風(fēng)采并不遜于當(dāng)年一分。
身上一襲黑色的勁裝,雙腳在地面上點踏勾劃,長刀在空中飛過,落下來的雨水被長刀切開,在空氣中出現(xiàn)了一個又一個小水花,虎虎生風(fēng),威武不屈,不過如是。
只不過這些外面的人是無緣看到的,他們只知道秦侯府夜夜笙歌,聲色犬馬,只知道秦侯府富貴恐怕能夠和東宮太子并肩。
最后一個長刀劃過的動作停住,秦侯爺平復(fù)了一下呼吸,將長刀隨手遞給了旁邊的人,接過來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水珠。
“王爺威風(fēng),依舊凜凜啊。”方佑澤由衷地說道。
“不敢,老了,怎么還比得上當(dāng)年呢。”秦侯爺扭頭看了一眼被下人帶走的長刀,搖了搖頭問道:“王爺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明日一早我便要走了,恐怕在黎城的事情鬧過來之前沒辦法趕回來,有些事情,還是想跟侯爺說一下。”
秦侯爺甩著毛巾的動作停了一下,仰頭笑了笑道:“我就知道王爺覺得我秦某人生是武將,不善權(quán)謀,就這么放心不下嗎?”
方佑澤無奈地笑道:“侯爺知道我的意思。”
秦侯爺依舊是笑著的,仰頭看著滿是烏云的天空,參著花白的胡子在風(fēng)里顫了顫,剛剛退了一身風(fēng)姿的樣子,突然就帶了一些蒼涼之感。
“王爺應(yīng)該知道,榮譽和權(quán)謀,是永遠(yuǎn)相依并存的,坐的位置越高,看到的權(quán)謀也越復(fù)雜,越讓人心寒。”
方佑澤順著秦侯爺?shù)哪抗饪戳艘谎厶炜眨€正在往下落著雨滴,一層一層的烏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散開,他們都處于這樣一個昏暗又光鮮亮麗的牢籠中。
他當(dāng)然知道,知道榮譽和權(quán)謀永遠(yuǎn)扯不開關(guān)系,只是榮譽太過光鮮亮麗,讓人看不到后面黑暗,就像晴天的時候看不到烏云一下。
可是但凡是跟那個威風(fēng)赫赫的皇宮有關(guān)系的人,誰會不明白這個呢,他們本就是在榮譽和權(quán)謀中心生出來的人。
“侯爺行事磊落光明,但是并不是人人都是這樣的,暗箭終究難防,侯爺一個人也思量不過來所有人的想法。”
“你放心,我就是再沒用,也不會連一個買官的姜小刀都奈何不得。”提到姜小刀的時候,秦侯爺?shù)难壑忻黠@閃過不屑的神色。
“侯爺別忘了,他的身后,并不只是李家,有的是愿意為了保他不擇手段的人。”
“誰讓他,真的是個很好用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