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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欲明

二十四:救夫人

天欲明 宿韶光 2866 2018-05-23 12:37:54

  蘇青鳳和他們僵持不下。

  倒是虞素安穩(wěn)地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溫言道:“蘇門主不愿插手此事本是情理之中,畢竟子不語怪力亂神,鬼神之說素來最是蠱惑人心的,若是自家惹得一身麻煩,反倒不值。”

  虞素這話說的很有幾分意思,像是在暗自諷刺蘇青鳳明哲保身似的。

  蘇青鳳被她說的似乎有些惱怒,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碰出幾分聲響來,道:

  “虞真人,你何必這樣含酸帶刺地詐我,你這起子本事,很不必在我面前施展的。知瑯和小瑞是不當(dāng)家不知道當(dāng)家的辛苦,你也不過是個(gè)局外人,知道的也不過淺淺一角而已。”

  她冷笑一聲,“我不妨和你提個(gè)醒,他們這起子人,全算是瘋魔了,你若是插手進(jìn)去,引火燒身,那時(shí)候才記得我說的這番話呢。”

  她說完這番話,便起身上樓去了,不再管蘇瑞和折知瑯。

  蘇瑞兩邊為難,追她的師姐吧,不合她的性子,不追她的師姐吧,不合她們的情誼。

  折知瑯倒是很生氣的模樣,他沒想到蘇青鳳竟然這樣的態(tài)度,好像與他之前一力追隨的那個(gè)人完全不一樣了。

  虞素輕輕嘆了口氣,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開口仍是溫和的安慰:“知瑯也莫生氣,蘇門主說的,倒是實(shí)情……”

  她輕輕一笑,說不出是什么神色,倒難得地顯出幾分黯淡模樣來。

  蘇瑞拍一拍她,正要開口安慰些什么,卻見虞素驟然起身,道:

  “不過蘇門主不管的事情,我卻不想坐視不理,鬼神之說大行其道,一州百姓任人魚肉,有心之人渾水摸魚,這和亡國之兆有什么區(qū)別。莫說是入局,便是粉身碎骨,也是我咎由自取。”

  她話音未落,人已然走了出去,蘇瑞和折知瑯不明就里,但看她一派風(fēng)骨,知道這位做事但留三分余地的虞真人這次是認(rèn)了真了,只得跟上去。

  虞素自顧自來到客棧馬廄,牽了她那匹老馬,便翻身上馬要走,蘇瑞和折知瑯顧不得問,也牽了自己的馬跟著。蘇瑞才來得及問上一句:“阿素,到底怎么了?”

  虞素一副無悲無喜面容,無端顯出幾分凜然來:“梁夫人要出事,我要去救她一救。”她話音剛落,便用力催起馬來。

  折知瑯的馬比她好上去許多,自然也比她快。

  到了梁府,顧不得下人阻攔通報(bào),一催駿馬就跑到夫人所待佛堂之前,翻身下馬,踹開門沖了進(jìn)去,正看到梁夫人被懸在梁上,被反綁了雙手,正兀自掙扎。

  蘇瑞連馬都來不及下,腳下微微一蹬,一個(gè)飛身上前,便把梁夫人帶了下來,替她解開了繩子,容她緩過氣來。

  梁安得到消息帶著一干下仆匆匆趕到,虞素卻攔在了門口,居高臨下而問:“梁安,你可知罪!”

  梁安聞言一驚,幾乎要癱軟下來,他身后卻走出了那個(gè)神秘的道士,嗤笑道:“小師妹,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化外之人竟然插手紅塵事務(wù),還敢問一方父母知罪與否!”

  虞素也輕輕一笑:“哦?道長何必和我白話,就問你,我叫你一聲師兄,你敢答應(yīng)么?修道之人,心術(shù)不正,不怕上天示警?”

  那道士顯然不會被她這番話語所動容,只輕輕一笑,抱起臂看著她,就像看一個(gè)死人。

  這時(shí)候虞素身后走出了蘇瑞和折知瑯一左一右扶著的梁夫人。

  梁夫人雖然剛剛從梁上被救下來,聲音還有些沙啞,卻是目光灼灼,神情凜然:“梁安,你,你好,我要到提刑司衙門去狀告你堂堂通判,預(yù)謀殺妻之罪!”

  梁安開口大笑:“就憑你們這幾個(gè)人,今日也能逃得出這梁府么?就算逃得出這梁府,你們逃得出我信州么?”

  他抬起手指著梁夫人道,“你,一個(gè)清白喪失之婦人,不曾慷慨自盡,就算是失職了,你還敢到提刑司衙門告我?你哪里來的膽量?來人啊,夫人瘋了,把她給我押回去!”

  “我看誰敢動?”卻是一道清亮的男子聲線穿越而來。

  眾人紛紛回頭看去,卻是一個(gè)身著紫色官服的青年人,很有些清瘦,目光卻是灼灼得好似能穿破天際,梁安認(rèn)得他,慌忙下拜:“見過李提刑。”

  原來這便是那江南東路正四品的提刑司公事李鳴,他身邊站著的,正是胡銓。

  梁安一看這副陣仗,再沒有那番囂張氣焰,只灰溜溜地請李鳴去正堂上座,又給他端茶倒水,陪笑道:“小小家事怎么敢勞提刑大人親至。”

  李鳴微微一笑,也不接他的茶,笑道:“哦?是嗎?州府之內(nèi)接二連三有人無端自盡,你的妻子甘愿自己受刑也要告你謀殺之罪,梁通判這家事,怕是有些大了吧?你說是么?先生?”

  他對著的先生自然是胡銓,胡銓微微一笑,只點(diǎn)點(diǎn)頭,并不說話。

  折知瑯暗自對蘇瑞道:“還是先生有辦法,搬了大佛來壓這群猢猻。”

  蘇瑞卻一笑:“這哪是先生有辦法,這是先生有本事呢。這位李鳴李大人,也是他的門生。”

  折知瑯聞言一笑,道:“哦,原來先生自己才是那尊大佛,我呀,有眼不識泰山了。”他這話說的不太大聲,胡銓卻聽到了,只含笑斜他一眼,并不說話。

  梁安倒是恭敬地低身道:“啊,這原來全是誤會,我那夫人,半月前給水匪劫了去,受了些挫折,回來就很想不開,今日鬧這一出,原也是求我對她多些關(guān)照。小小家事,哪里至于提刑大人出手。”

  梁夫人聽了他這輕描淡寫,顛倒黑白的話,氣得差點(diǎn)暈過去,開口便罵:“混賬東西,你竟然敢這樣說,你……分明是你叫了下人把我綁起來,掛在梁上,你你你有意……”

  她似乎氣的很了,竟一時(shí)喘不過來氣,倒了下來去。

  蘇瑞慌忙低頭扶她起來,倚到椅子上。

  虞素過來摸了摸她的脈搏,向李鳴一道禮:“李大人,梁夫人一時(shí)氣急攻心,暈過去了,只怕要待她休息休息才能作答。”

  李鳴顯然是聽胡銓提過虞素此人,也對她笑笑道:“也不著急。”

  梁安卻著急起來:“這,大人,我這夫人顯然是受了些刺激,瘋了。”

  他說罷,對著虞素道,“虞真人,你自己看看那繩結(jié),分別是在江邊你對那莊稼漢說的,只有自己才打得出的繩結(jié),你怎么能信那瘋子說的?”

  虞素依舊平和,似乎一切都在她預(yù)料之中:

  “梁大人,我是個(gè)瞎子,難道你當(dāng)提刑大人也是個(gè)瞎子不成?一則江邊那案子繩結(jié)向內(nèi)只有自己打得出,是因?yàn)槔K子長度恰好就夠那么一個(gè)短結(jié),那繩子截?cái)嗵幨潜粠锥饶p了的,而你這條繩子的截?cái)嗵巺s是嶄新的,顯然是有他人所剪。

  二則,一會兒還請?zhí)嵝檀笕巳ガF(xiàn)場看看,現(xiàn)場的哪一個(gè)凳子,能讓梁夫人自己站上去夠得著那鎖套?”

  胡銓聞言便一笑,低頭對李鳴道:“我說的不錯吧,虞真人是個(gè)瞎子,可比起她來,這天下簡直沒有一個(gè)能看得見的人了。”

  李鳴也點(diǎn)點(diǎn)頭,便有他帶過來的衙役往現(xiàn)場一一查看,所說的與虞素所說別無二致,回來向李鳴復(fù)命。

  梁安已然失了神,癱倒在地,李鳴便起身對周邊衙役道:“梁大人,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么說的?”

  梁安四處張望,正看到那道士微皺著眉站在人群之后,慌忙膝行過去扯了他下擺:“上人,上人,你救我,你救我!”

  李鳴看向那道士,那道士也不慌,道了個(gè)禮:“方外之人,不插手紅塵中事,更不能插手人命案子,提刑大人請便。”

  李鳴便一笑,算這道士還有幾分識相,若是他現(xiàn)在出手阻攔,李鳴就可把他一道帶走了。

  他叫衙役把梁安拖走之后,又對梁府下人道:“和你們夫人說一聲,雖然這梁安殺人枉法,可夫人告丈夫,總要遭罪的,這是朝廷律例,待你家夫人身子養(yǎng)好了,再叫她來提刑司衙門找我吧。”說著便出了梁府,上了自己的馬車離開了。

  梁夫人此刻悠悠轉(zhuǎn)醒,身邊的侍婢們都慌忙圍了上去噓寒問暖。

  她這段日子,倒也見慣了人情冷暖,只扶了自己最信任的嬤嬤的手,掙扎著要給虞素,胡銓,蘇瑞,折知瑯道禮,又向李鳴離開的方向磕了頭,算作謝意。

  她剛剛一場大喜大悲,眾人也不好打擾,只有虞素又把了她的脈,給她開了些安神養(yǎng)身的方子,才最后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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