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時間內,白余韻竟和他們在壓抑的大巴上暢談。除了衣角帶血的扁頭少年和緊揣公文包的年輕人始終不開口外,就連那個老頭也能給你說起社會保險。
“淇則有岸,隰則有泮。”,白發蒼蒼的老頭忽然吟誦起來,男孩詫異地撇了眼他,我靠,要不是知道你們之中有一只‘鬼’,我還真以為你們在開茶話會。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唉——”
白余韻吃驚道:“想不到您老人家一把年紀,還這么閑情雅致。”,她轉頭對其他人說:“這是詩經.風里的衛風.氓,風指天下各地的風情民俗,衛風便是說衛國的歌謠。說文中,氓乃是民,指城外流民.......”
老頭誦的詩句乃是指——
兩個相愛之人在少年時代,相見美好和諧,兩者皆彼此發誓,此生定要迎娶對方。他們兩人發誓時,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違反誓言,可等到誓言幻滅后,兩者又皆已不想再追究了......
只因他們的婚事并情感早已化為煙灰,便再怎么糾纏,又有何用呢?!
不過是徒增煩惱,可見誓言對于男歡女愛來說,是何等的單薄與無力,所以......這老頭是負心漢還是綠帽子男?
如果是一般人,恐怕只會注意老人的悲傷。
可沈楓弘從小就被沈揥鋒他們百般刁難,心思有異于常人。白余韻和他們交談的時機,是他觀察陌生乘客的最佳時間,他需要抓住這個時間點。
所以,這老人的家庭至少不睦,甚至妻離子散,以致自己老年凄涼。
否則,他何以引用這么悲涼的詩句。
他躲在白余韻背后,即渾身穿戴滿名牌的女人右邊(因為白余韻坐在她身旁,所以男孩被夾中間),偷偷地觀察陌生乘客們。
老頭白發蒼蒼,胡須和頭發卻都很干凈,外貌和衣著普普通通,就好像是街頭巷道上能隨便遇見的那種老人。從他言談上來看,這老頭應該受過些最基本的教育。
‘記得周芙和我說過——不學詩,無以言。詩經是過去蒙學時期的教育,看來這老人年少時家境不錯,可年老時卻又未必了。’
可他又給沈楓弘一種很不舒服的感受,這人下巴歪斜且奇短,目光飄忽不定,老是瞟來瞟去,有好幾次男孩和他的視線對上。
不排除這老頭,是‘鬼’的可能。
見老頭數次瞟向自己,男孩蹙起眉頭,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看向其他乘客。
他首先看向衣角帶血的少年,由于白余韻帶著他成功混到陌生乘客周圍,因此他才能這么近地去觀察他。
這人眉目混沌、雙眼無神,而且圓肩駝背、面目枯槁,穿著襯衫和休閑褲,雙手死死掩住衣角,蜷縮在軟臥里。
各種特征,幾乎無一不是在明說,這人有問題!
再看向另一個最可疑人物,緊揣公文包的年輕人,這人外貌普通,沒什么值得提的。只是當沈楓弘盯向他懷中的黑皮公文包時,他就好像被針扎了一下似的,咬牙、擰鼻、瞪眼,對男孩做出一個恐嚇表情。
呵,沈楓弘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這人要沒有問題,自己可以倒過來爬。
“咔嚓......”
后側傳來一聲按動機括的聲響,男孩望過去,只見存在感極低的矮個男人點了支煙,并正把一盒正面印有金色樹葉的包裝盒,塞入褲兜。
黃金葉?!
沈楓弘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下這人。
只見此人骨瘦如柴,皮膚像是枯枝一般,應該是常年風吹日曬所致。而且他兩手間的虎口處處龜裂,看起來經常要提重物,但從外貌上看,就是個標準農民工啊。
可黃金葉卻是HEN省的招牌煙,一條便要四百五十塊,價格在五十左右,農民工舍得買這么貴的煙抽?
他們一般抽中南海、黃山、紅鉆香煙、黃果樹長征這類牌子的煙啊,因為才五元左右。
沈家生意涉足灰色領域,沈揥鋒又喜歡看見他和不正經的人在一起鬼混,所以男孩清楚這些事情。
他看向大巴末端,也即是大巴車最后那連成一排的六張座位,上面坐著一個人,就是那個穿花襯衫、戴墨鏡的中年男人。
這人曾出言要求趙蒙和江申兩人閉嘴,當時趙蒙和江申被突如其來的‘換車’給嚇壞了,兩人吵吵嚷嚷,就連焦夢也不滿他們。
趙蒙和江申這兩棵墻頭草,總是和焦夢你一言我一唱,而焦夢才剛剛坑自己,竟想把自己當成排雷的替死鬼,要自己直接猜‘公文包的人頭是鬼’!
所以男孩對這個,使趙蒙和江申灰頭土臉的人,很感興趣。
從較遠處看,此人風流瀟灑,誰知道湊近一看,難看極了。
他鼻梁塌陷而且鼻頭下垂、鼻孔向前翻開,能看見里面臟兮兮的東西。然后他的頭發非常油膩、額頭滿是粉刺,顯得邋里邋遢。再加上他的聲音很輕浮,一如其人,能使用的詞匯,也多半會令人大皺眉頭。
額.....
樣貌差不等于人品低劣,可是言語無狀則代表此人品行不端,但也不能就這么肯定他做下了什么壞事,或是個死人。
算了,先放一邊兒。
朝前面看去,西裝革履的青年坐在扁頭少年身旁,大巴的左側。這人相貌英俊,已經可以說是芝蘭玉樹、儀表不凡,除了看向白余韻的眼神過于炙熱以外,暫時看不出什么別的問題。
最后,便只剩下自己身旁,穿戴滿名牌服裝的女人。
沈楓弘待在她右邊,鼻翼間盈滿芬芳的香水味兒,淡淡的、沁人鼻翼,他看不出她有什么問題,除了過份貌美以外。
也不知道是因為化過妝,還是她天生麗質。
這女人手若柔荑,膚如凝脂,笑起來時會露出可愛的酒窩,艷麗眉眼掃向一個人,就好像是在向你眨眼一般。
與她說話,是一種享受,不知不覺中便會陷進去。
可是.......
這是正常女人該有的能力?!
“啊,我感到有些累。”,白余韻很自然地說,她指向窗外,“外面的天色全黑了,看上去這車一時半會到不了目的地,我們可以先睡一會兒,那我先回去了啊?!?p> 她邊說,邊起身,拉起沈楓弘,“小家伙,別睡著哦。”
男孩瞪了她眼,去你的,我一點兒也不想睡!